浮空都市的权力核心,“静滞之间”那冰冷的房间内,空气仿佛凝结成了有实质的冰块。
圆桌旁,六位笼罩在深灰长袍下的最高评议会成员如同亘古不变的雕像,沉默地注视着不请自来的访客。
总指挥长——117的妹妹——并未穿着正式的军装,而是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深色训练服,铂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或许是和兵装们的“嬉戏”,而沾在微汗的额角。她甚至没有完全平息呼吸,胸膛微微起伏,整个人像一把刚刚归鞘、却依旧散发着灼热战意的利刃。
她并非独自前来。
她的身后,一左一右,默立着两位气息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兵装。
左侧一位,身材高挑丰满,穿着类似复古哥特女仆装与战术装甲结合体的服饰,黑白相间的裙摆下是覆盖着金属甲片的修长双腿。她脸上带着甜美却毫无温度的微笑,手中把玩着一把巨大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剪刀,眼神慵懒地扫过圆桌后的身影,仿佛在衡量从哪里下刀裁剪比较合适。
右侧一位,则更加诡异。她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的、印着复杂星象图案的深紫色斗篷里,脸上戴着遮住上半张脸的鸟喙状面具,只露出一个线条精致的下巴和苍白的嘴唇。她手中悬浮着一个不断旋转的水晶球,球体内云雾缭绕,偶尔闪过难以理解的诡异画面。她沉默不语,却散发着一种洞察一切的、令人不安的神秘感。
这两位,显然只是她麾下强大兵装的冰山一角。
总指挥长甚至没有行礼,她直接走到圆桌前,双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身体前倾,那双继承了父亲的锐利眼眸此刻燃烧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直视着阴影中的【壹】号席位。
“我哥哥,117,在哪里?”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圆桌后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壹】号苍老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悦:“总指挥长,请注意你的身份和场合。指挥官117正在接受必要的审查和反思,这是议会的决定。”
“审查?反思?”妹妹嗤笑一声,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因为他不愿意像更换零件一样抛弃和他生死与共的兵装?还是因为他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让你们感到不安了?”
这话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瞬间激起了涟漪!几位议员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下!
【叁】号那尖锐的声音立刻响起:“总指挥长!请注意你的言辞!你是在质疑最高评议会的权威吗?!代号118的失踪是一场悲剧,但与此次事件无关!”
“无关?”妹妹猛地挺直身体,目光如电扫过【叁】号的方向,“我哥哥的忠诚、他的能力、他和E-03在‘哭泣洞穴’和‘海广市’的表现,哪一点配得上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禁闭室?!哪一点需要被‘反思’?!你们真正想审查的,恐怕是他不肯乖乖变成你们手中那把没有思想的刀吧!”
她的话语尖锐如刀,撕开了所有虚伪的掩饰。
“放肆!”【肆】号阴冷的声音响起,“议会如何行事,无需向你解释!指挥官117违抗命令,思想产生危险偏差,隔离审查是为他好,也是为整个浮空都市负责!”
“为他好?真是天大的笑话!”妹妹的声音陡然拔高,训练服下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哥哥!他的‘偏差’,恰恰证明了他是一个有血有肉、重情重义的指挥官,而不是一个冷血的代码执行机器!你们害怕情感,害怕羁绊,因为你们无法像控制机器一样绝对控制它!所以你们就要扼杀它吗?!”
她身后的两位兵装,气息也微微变化。女仆装兵装手中的剪刀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斗篷兵装手中的水晶球旋转加速,内部云雾翻涌。
气氛瞬间绷紧!无形的力场在房间内碰撞!
【壹】号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更重的压力:“总指挥长,你的情绪过于激动了。议会理解你对亲人的关切,但请不要让个人情感影响你的判断。指挥官117的事情,议会自有考量。你现在离开,我们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是最后的警告和台阶。
但妹妹毫不退让。她甚至向前又迈了一步,几乎要碰到圆桌,那双燃烧着怒火和决绝的眼睛死死盯着【壹】号。
“我不是以妹妹的身份来这里请求你们!”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我是以总指挥长的身份,要求你们立刻释放117指挥官!他的价值不应该被浪费在禁闭室里!浮空都市需要每一个能战斗的指挥官,而不是被你们猜忌和囚禁的英雄!”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而且,我希望诸位不要忘了。我麾下的指挥官和兵装们,敬重我,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职位。更是因为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信任彼此,我们将后背交给对方。”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
“如果今天,议会可以毫无正当理由地囚禁一位立下战功的指挥官,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任意处置任何一位让你们感到‘不安’的战士?”
“你们猜,到时候,是我麾下的刀更利,还是议会的墙更厚?”
赤裸裸的威胁!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圆桌后的六道阴影仿佛凝固了。他们显然没料到总指挥长会为了117如此强硬,甚至不惜撕破脸皮,摆出近乎兵变的姿态!
他们确实掌握着最高权力,但总指挥长实际掌控着浮空都市绝大部分的军事力量,尤其是那些强大的、只效忠于指挥官的兵装!一旦真的发生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
【壹】号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总指挥长,你这是在玩火。”
“我只是在捍卫我认为对的东西。”妹妹毫不退缩。
又是一阵沉默。
【贰】号那相对温和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丝妥协的意味:“……或许,我们的处理方式,确实有些……过于急躁了。指挥官117的贡献,不应被抹杀。”
【壹】号似乎权衡了片刻,最终,缓缓说道:“……鉴于总指挥长的担保,以及……过往的功绩。议会可以重新考虑对指挥官117的处理。”
妹妹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警惕。
“但是,”【壹】号话锋一转,“他必须接受一段时间的观察。并且,关于E-03的最终处理方案,仍需议定。在此期间,他不得再与E-03有任何接触。这是底线。”
妹妹眉头紧皱,显然对这个结果并不完全满意,但她知道这已经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局面。强行要人只会彻底撕破脸。
“……可以。”她最终冷声道,“但我要求立刻知道他的状况,并确保他的安全!如果他在禁闭期间受到任何不公正待遇,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可以。”【壹】号淡淡应道。
妹妹不再多言,深深地看了一眼圆桌后的阴影,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她猛地转身,带着两位气息危险的兵装,大步离开了“静滞之间”。
金属门在她身后沉重关闭。
房间内,再次陷入死寂。
良久,【叁】号尖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响起:“她太狂妄了!竟然敢威胁议会!”
【肆】号阴冷道:“但她有这个资本……代号118留下的影响,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远。”
【壹】号缓缓道:“无妨。释放117,既是妥协,也是试探。正好看看,这对兄妹,以及那个E-03,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至于总指挥长……她今天展现的‘弱点’,或许未来能为我们所用。”
阴影中,冰冷的算计再次开始流转。
而离开“静滞之间”的总指挥长,快步走在冰冷的通道里,对身后的兵装低声吩咐:
“立刻去禁闭室,接我哥哥出来。”
“还有,给我盯紧议会的那帮老狐狸!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是!”两位兵装低声应道,眼中闪过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