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那双被虚浮生活浸染的眼睛里闪烁着更加露骨的光芒。绘心提出的“定制服务”显然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某种扭曲的兴奋点。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掏出了个人通讯器，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
“喂？老约翰吗？对，是我。”他对着通讯器说话，语气带着惯常的、对下人发号施令的随意，“从我私人账户里取十万…对，现钞。送到‘流光街’转角那家咖啡馆二楼包间。快点，我急着用。”
十万浮空币。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买下好几套高级义体或者供一个普通家庭在中层舒适生活数年。但对于凯尔这种阶层来说，或许只是一次心血来潮的玩乐开销。
绘心安静地站着，脸上那副卑微又带着点贪婪的商业笑容依旧维持得完美无缺，仿佛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窃喜和紧张。但她的心脏，在连帽衫下冰冷而平稳地跳动着。十万，很好。这能换回相当数量的紧急物资，至少能缓解据点一部分燃眉之急。
挂断通讯，凯尔将通讯器随意扔在桌上，目光重新回到绘心身上，或者说，回到那个装着人偶零件的箱子上。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一种构思邪恶计划的兴奋感。
“钱马上就到。至于定制…”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飘忽，似乎在回忆什么极品的收藏，“容貌和性格，就按《星穹战线》里那个…嗯…叫艾莉娅的来！对，就是她！”
绘心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尽管生物面膜完美掩盖了这一切。
艾莉娅…
那个在游戏里，天真烂漫，拥有最纯粹治愈力量的女孩。那个在泽法的背景故事里，被无情剥夺、成为其力量祭品的角色。论坛上无数玩家为她哀悼、意难平的角色。
现在，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纨绔子弟，竟然想将那份被毁灭的“美好”与“纯洁”，复制到一个供他亵玩的人偶身上？
一种极度荒谬和暴戾的恶心感猛地冲上绘心的喉咙，比刚才被他抚摸零件时更甚百倍。她几乎能想象出，一个顶着艾莉娅容貌的人偶，被眼前这个男人用肮脏的手触摸、摆布、扭曲的样子…
这简直是对那个名字、对那份已然逝去的美好最彻底的玷污！
她的指尖在宽大的袖口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工具箱底层，那把她用来精密调整零件的高周波扳手，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但她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混杂着咖啡馆香精和凯尔身上古龙水味的空气，强行将翻腾的杀意压回心底最深处。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甚至更加“热切”了一些。
“艾、艾莉娅吗？当然知道！星穹战线的人气角色！”她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又有点为难的样子，“先生真是好眼光！不过…要完全还原那个角色的神韵，尤其是那种…嗯…纯洁无瑕的感觉，对材料和工艺要求非常高，而且定制周期可能会长一些…”
她在故意抬高难度和预期，既能多榨取一些资源，也为可能出现的“延期”找好借口——她怎么可能真的亲手去制作那样一个东西？
“钱不是问题！”凯尔大手一挥，毫不在意，“时间也别拖太久！我就要那个效果，越像越好！特别是那双眼睛，妈的，游戏里看着就带劲！”他的话语粗俗不堪，彻底玷污着那个名字。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穿着笔挺管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低调但材质高级的金属手提箱。
“少爷，您要的现金。”管家将手提箱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整齐码放、崭新挺括的浮空币，十万的面额，厚厚一叠。
凯尔看都没看现金一眼，只是对着绘心扬了扬下巴：“点一点？”
绘心的目光掠过那箱钱，心脏微微加速跳动——为了它们能换来的物资，而不是钱本身。她脸上露出“惊喜”和“惶恐”交织的表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这样尊贵的客人，怎么会…我相信您！”她迅速合上自己的工具箱，然后将那箱沉甸甸的现金拉到自己面前。
“很好！”凯尔满意地点头，“细节要求我会发到你留下的加密频道。尽快给我方案和报价！”
“一定一定！感谢您的惠顾！”绘心点头哈腰，表现得像个撞了大运的小商人。她小心翼翼地提着自己的工具箱和那箱沉重的现金，快步离开了包间。
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和那个令人作呕的男人。
绘心脸上的所有卑微、热切、贪婪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麻木和深可见骨的厌恶。她几乎是逃离了咖啡馆，快步融入第五层喧嚣的人流。
连帽衫的帽子拉得更低，遮住了她此刻必然难看无比的脸色。
手中的工具箱和现金箱都沉甸甸的。
一个装着技术，却不得不用于满足最卑劣的欲望。
一个装着资源，却浸透着令人反胃的交易带来的屈辱。
艾莉娅…
那个名字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为了生存，为了帝司命，她不得不接下这份工作，甚至要去亲手“复制”一份被扭曲的“纯洁”。
她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离开这光怪陆离的第五层，回到那个阴暗、潮湿却干净的樱岛据点。
只有在那里，她才能洗去这身令人作呕的交易带来的污秽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