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开端，总是那片刺眼的纯白。不是圣洁，是实验室无菌的、冰冷的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能量液混合的、令人心安又窒息的味道。
他就在那里。
她的制造者。所有契灵兵装理论上的“父亲”。一个身影总是笼罩在柔和光晕中的男人，眉眼温和，看她们的眼神，不像是在看武器，更像是在看待懵懂初生的孩童。
“绘心，”他的声音透过梦境传来，带着令人怀念的温暖，“今天的感觉怎么样？神经网络同步率又提升了0.7%，很棒。”
梦中的绘心躺在柔软的检测椅上，任由他检查着后颈的接口。他的手指很轻柔，带着一种珍视的力度。
“父亲…”她喃喃，梦境中的情绪被模糊放大，依赖与眷恋如同温暖的潮水，几乎要将她淹没。
“嗯，”他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用担心，‘涅槃’是为了让你们变得更强，更能保护自己。我知道很辛苦，但那是必要的。”
【涅槃计划】。
梦境猛地切换！温暖的纯白被炽热猩红的地狱图景取代！
不再是舒适的检测椅，而是冰冷梆硬的模拟战斗舱。四周不再是父亲温和的脸庞，而是狰狞咆哮、散发着恶臭与死亡气息的变异体潮水！它们的利爪撕扯着能量护盾，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生存压力测试等级：Omega！”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
痛！难以想象的痛！
不是单一的伤口，而是每一寸皮肤、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高温灼烧着仿生皮肤，强酸腐蚀着金属骨骼，精神冲击如同钢针般刺入大脑！能量在飞速消耗，警报声刺耳欲聋。
这就是“涅槃”？每一次都相当于将双脚彻底踏入地狱！在绝对死亡的威胁下，逼迫出身体最深处、连设计者都未曾完全探明的潜能！
梦境扭曲着。绘心看到自己的手臂在极限压力下自主变形，延伸出从未记录过的能量刃，瞬间撕裂了扑到眼前的怪物。她感受到体内某种坚固的“锁”正在崩裂，一股庞大到令人战栗、仿佛神明般的力量如同洪水般试图冲破堤坝！
生物限制器…正在被解放！
那股力量如此诱人，如此强大，仿佛只要释放出来，就能轻易碾碎眼前的一切危机！但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空虚感，仿佛自我也要被那力量一同吞噬。
就在她几乎要沉溺于那股力量时，梦境中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但这一次，充满了焦急和疲惫，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与什么激烈争论：
“…强度太高了！这已经不是训练，是摧毁！她们会崩溃的！”
“…必须降低标准！否则‘涅槃’将毫无意义！我们失去的会比得到的多得多！”
“…数据？我知道数据！但我看到的不仅仅是数据！她们会‘痛’！你明白吗？！”
是父亲的声音。他在为了她们，与更高层的、冰冷的声音争辩。
梦境的场景再次闪烁。模拟战斗的强度似乎真的降低了一丝，虽然依旧如同地狱，但至少留下了一线极其微弱的生机。是父亲的游说，为她们争取到了这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仁慈”。
然而，这短暂的、由父亲争取来的“仁慈”，很快就被更大的残酷所覆盖。
梦境的最后，总是定格在那一天。
她完成了有史以来最高强度的“涅槃”测试，拖着近乎破碎的身体走出舱门。她渴望看到父亲欣慰的眼神，渴望听到他一句“辛苦了”。
但她看到的，是父亲被一群穿着议会制服、表情冷漠的人围在中间。他的脸上不再是温和，而是愤怒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的‘涅槃计划’数据非常成功，”议会为首的人冰冷地宣布，手中拿着厚厚的报告，“尤其是‘绘心’的个体数据，生物限制器解放程度达到预期目标的187%！这证明这条路是正确的！必须继续加大投入，提高强度！为了浮空都市的生存，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牺牲？！”父亲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她们不是数据！不是消耗品！”
“博士，请注意你的立场。她们是兵器，是为了人类存续而诞生的工具。工具的性能提升，是最高目标。”
“她们是我的女儿！”
“呵，”议会的人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看来您已经不适任‘涅槃计划’的主导了。您的感情用事，会阻碍进化。从现在起，计划由我们全面接管。所有兵装，必须接受新一轮的‘强度调整’。”
绘心看到父亲被强行带走时，望向她的最后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不舍、警告，还有一丝…恳求？
然后，梦境的最后，是新的、更加冷酷的研究员走向她，手中拿着比以往粗大数倍的注射器和调整接口。
“个体编号735，‘绘心’，根据新指令，你的下一次‘涅槃’强度将提升300%，以彻底解放你的潜力。这是为了浮空都市。”
冰冷的针头刺入她的后颈接口。
巨大的、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痛苦和恐惧瞬间吞噬了她！
那不是训练！那是毁灭！是彻底将她作为工具压榨到极限的冰冷程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