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都市,医疗员李的宿舍兼工作室。
和叶安静地坐在一张检测椅上,身上连接着数条数据线,终端屏幕上是她身体状态的实时瀑布流。经过又一轮高强度的模拟训练和后续的维护,她体内那股因新形态而愈发澎湃的力量逐渐趋于平稳,但那种深植于核心的、近乎本能的强大感并未消退。
李站在工作台前,背对着她,正在整理一些散落的工具和零件。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仪器低沉的嗡鸣和他偶尔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和叶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工作台一角。那里堆放着几本厚重、边缘磨损严重的皮革笔记本,以及一些散落的、纸质已经泛黄脆化的设计草图。这些旧物与周围充满未来科技感的仪器格格不入。
她的视线被其中一张滑落出来的草图吸引了。
草图上的线条有些潦草,却充满了一种狂野而超前的想象力。那是一个兵装的初步设计构型,其风格…与她如今的新形态有着惊人的、近乎七成的相似度!同样是强调裸露的腰腹与腿部以获得最大机动性,同样是那种碎片式、兼具防护与辅助功能的裙摆结构,肩部的大型设计也雏形初现…只是草图上的设计更加粗糙,更加…激进,甚至带着一些看似不稳定的危险结构。
和叶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不是现行任何制式兵装的设计风格。
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那张滑落的草图。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收起,而是走过去,用那双沾着些许油污却异常稳定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草图拿起,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看来你注意到了。”李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他走到和叶面前,将那张陈旧的草图递给她看。
“这是…”和叶轻声问道,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上那些狂放的线条。
“早期的一位天才博士的手稿,”李的目光也落在草图上,眼神变得有些深远,“一位…想法过于超前,以至于不被当时的主流所容,最终郁郁而终的天才。他认为兵装的进化不应局限于模仿人类或堆砌武器,而应该更深入地与未知能量结合,解放形态限制,追求一种…‘有机的机械美学’与绝对性能的融合。”
他指了指草图上那些大胆的裸露设计和碎片式结构:“看这里,他认为传统的全覆盖装甲在某些情况下反而是累赘,关键部位的重点防护加上高机动性才是未来。这些看似装饰的碎片,在他的设想中是能量导流器、微型推进器甚至是被动传感器阵列。”
“还有这里,”他的手指滑向腰腹和大腿的大面积裸露区域,“并非为了美观或…其他低级趣味。而是为了最大化运动自由度,减少能量在传输过程中的损耗,并且…他认为某些特殊的生物-机械接口,直接暴露在特定环境能量场中,能产生意想不到的进化。”
李的语气中带着一种极少见的、近乎钦佩的意味:“他的很多想法在当时被视为离经叛道,甚至危险。但他的理论深度和对能量回路的理解…远超时代。”
和叶低头看着自己如今的身体——那紧身作战胸衣勾勒的曲线,裸露的、蕴含着强大核心力量的腰肢,以及那由碎片化结构组成、实则蕴含多种功能的裙摆和高筒战靴…
一切都与草图上的疯狂构想如此相似,却又更加完善、稳定、强大。
“所以…我的新形态…”和叶抬起头,看向李。
“是的。”李坦然承认,他从旁边那堆旧笔记本中又抽出几本,翻到某些做了标记的页面,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复杂公式、能量回路图以及各种假设推演,“我早年偶然得到了他的一部分遗留手稿。里面的很多理论无法直接被验证,甚至有些是错的,但核心思想…让我着迷。”
他看向和叶,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和专注:“你的基础素质很高,潜力远超普通兵装。但原有的设计框架已经无法完全释放你的力量。”
“于是,你结合了这位博士的理论…”和叶接了下去,心中波澜涌动。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新形态是李基于现有技术的突破性改造,没想到根源竟如此深远和…禁忌。
“是借鉴,融合,再创造。”李纠正道,语气严谨,“他的手稿提供了方向和钥匙,但具体的实现,能量回路的重新编织,新型复合材料的应用,以及与你自身神经系统的完美嵌合…这些,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的。”
他走到终端前,调出了之前和叶训练的数据和身体扫描图:“事实证明,这条路是可行的。新形态不仅完美承载了你解放的力量,其本身的结构也极大地优化了能量利用效率,提升了机动性和感知能力。那种碎片式的附属结构…”他放大了一个细节,“…对空间能量的波动异常敏感,这或许是意外之喜,也可能是那位博士理论中隐含的、未被明确指出的特性。”
和叶看着屏幕上自己身体的数据,那些流畅的能量流线,那些高效运作的模块,以及战斗中那种如臂指使的、超越以往的强大感觉…这一切,竟然源于一份被埋没的、近乎疯狂的古旧手稿,以及李那看似离经叛道、却最终成功的改造。
她再次低头看向手中那张泛黄的草图。上面狂放的笔触,仿佛能看出那位素未谋面的博士当年的热情与不甘。
“他…没能看到自己的构想实现。”和叶轻声道。
“嗯。”李应了一声,声音似乎低沉了些许,“很多天才都倒在了黎明之前。但他们的思想,不会真正湮灭。”
他从和叶手中轻轻取回那张草图,小心地放回那堆笔记本中,如同收藏起一个时代的碎片。
“这件事,不要对外提及。”李叮嘱道,语气严肃,“这位博士的理论和设计,在评议会的档案里可能仍属于‘危险禁忌’范畴。你的新形态,目前对外只说是我的常规技术突破。”
“我明白。”和叶郑重地点了点头。她深知这其中的风险。
李转身继续去整理仪器,仿佛刚才只是分享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技术细节。
但和叶坐在那里,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裸露的腰侧,那里皮肤温凉,下方的能量回路微微发热。她又轻轻碰了碰腿上那暗紫色的、如同羽毛碎片般的护甲,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能量流动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