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和叶没有赖床,没有迷茫,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从休眠状态瞬间切换到待机模式。
屏风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117指挥官起身的声音。她静静地听着他走向洗漱间的脚步声,水流声,以及随后厨房里传来的杯碟轻碰声。这一切声音构成了一首熟悉而令人心安的晨间序曲。
她拉开屏风,走了出去。117正站在简易灶台前,试图煎两个鸡蛋——这是他少数几样能稳定发挥的厨艺。空气中弥漫着蛋液接触热油的滋滋声和淡淡的焦香。
“早。”117头也没回,专注地盯着锅里形状不太规则的鸡蛋。
“早,指挥官。”和叶回应道,声音带着刚醒来的些许低沉。她走到窗边,看着下方逐渐苏醒的都市,无数工人如同工蜂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因“管道抢险”残留的疲惫感。
“今天恢复常规训练。”117将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递给她一份,又递给她一杯合成营养液,“你的身体数据李医生那边已经同步给我,先从适应性训练开始,强度不会太大。”
“明白。”和叶接过盘子,小口地吃着煎蛋。味道…依旧很“指挥官风格”,谈不上多美味,但能补充能量。她注意到指挥官自己的那个鸡蛋更焦一些,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吃了下去。
饭后,两人一同前往训练区。一路上遇到了其他一些兵装和指挥官,彼此点头致意。和叶能感觉到一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好奇、审视,或者别的什么。她并不在意,只是安静地跟在117身后半步的距离,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
训练区依旧繁忙。阳炎正在一个模拟高温环境中练习着她的巨剑挥砍,金红色的火焰四处飞溅,看到他们进来,远远地抛来一个飞吻,又继续投入到她的“破坏”中。无边在一个重力调节室内进行着静力训练,深蓝色的长发在异常重力下依旧垂顺,她只是抬眼看了看,微微颔首。源则窝在休息区的沙发里,抱着个人终端,手指飞快滑动,眉头紧锁,估计又在跟抽卡概率搏斗。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
117为和叶选择的第一个训练项目是基础反应测试。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无数光靶随机亮起,需要她在极短时间内进行精准击破。
和叶站在房间中央,深吸一口气。当第一个光靶亮起的瞬间,她的身体本能地动了!然而,动作刚做出,她就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感——并非身体跟不上,而是某种…意识与身体反应之间的微妙脱节?仿佛她的神经传导速度,比这具身体所能达到的极限,还要快上那么一丝?
这种怪异的感觉转瞬即逝。她的攻击精准地命中了光靶,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她的成绩依旧优秀,甚至比隔离前还要好上一点点。
【反应速度提升3.7%,精准度提升1.2%。】117看着终端上的数据,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李医生的调整效果不错。”
和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是错觉吗?还是新形态带来的潜在影响,即使在不装备的情况下也有所残留?
接下来的体能训练、战术模拟,她都完成得一板一眼,无可挑剔。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模拟面对高速移动的虚拟敌人时,她的眼角余光总会下意识地扫过一些视觉死角和能量波动可能异常的方位,这是一种远超训练要求的、近乎本能的战场警觉。甚至在一次规避动作中,她差点用出了一个极其复杂、绝非基础训练内容的滑步变向,好在最后关头硬生生止住了。
这些细微的异常,都被她归因于“久未训练”和“管道抢险后遗症”。她不想让指挥官看出任何端倪。
训练间隙,她坐在休息区喝水。源凑了过来,瘫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唉声叹气:“啊啊啊!又歪了!为什么我的运气这么差!和叶,你说是不是这游戏针对我?”
和叶看着她终端屏幕上那个她不想抽到的男性角色,想了想,认真地说:“根据公开概率模型,连续小保底歪掉的可能性虽然存在,但并非小概率事件。理论上,只要抽取次数足够多,总会…”
“停停停!”源捂住耳朵,一脸痛苦,“我不要听数据分析!我要的是安慰!是共鸣!是‘啊,源你好可怜我们一起骂狗策划’!”
和叶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安慰…共鸣?这不是她的强项。她犹豫了一下,生硬地抬起手,拍了拍源的肩膀:“…别难过。”
源:“…”
阳炎训练完,浑身热气腾腾地走过来,一把搂住和叶的脖子:“小和叶~下午要不要去娱乐区逛逛?听说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草莓巴菲超~~级好吃!”
和叶下意识地想挣脱,但阳炎搂得很紧。“…下午,指挥官安排了战术复盘。”她找了个理由。
“啧,117!”阳炎不满地嘟囔,又凑近和叶耳边,压低声音,“诶,说真的,你觉不觉得前几天那‘管道抢险’怪怪的?我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
和叶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平静:“…抢险记录很完整。”
“也是…”阳炎挠了挠头,似乎自己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随即又恢复了活力,“不管了!下次休假一定要拉你出去!”
下午的战术复盘在117的宿舍进行。两人对着屏幕上的训练数据和分析图表,讨论着各种战术细节和优化方案。和叶专注地听着,不时提出自己的看法。她的思路清晰,逻辑缜密,让117颇为满意。
然而,在讨论到一种针对高机动性敌人的包围战术时,和叶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画面——仿佛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有什么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阴影中穿梭…这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任何细节,却让她瞬间失神。
“…和叶?”117注意到她的停顿。
“…抱歉,指挥官。”她立刻收敛心神,“请继续。”
复盘结束后,已是傍晚。117开始准备简单的晚餐,和叶则主动承担了清洁工作。她擦拭着灶台,动作细致。当她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金属台面一个微小的、不起眼的划痕时,一种极其微弱、仿佛被电流轻轻刺了一下的感觉传来。
这不是物理触碰的感觉…更像是…某种能量残留的共鸣?
她猛地缩回手,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又看了看那条普通的划痕。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117注意到她的动作。
“…没什么。”和叶垂下眼帘,继续擦拭,“可能…有点静电。”
晚餐是合成肉排和加热的蔬菜汤。两人相对无言地吃着。和叶吃得不多,她的核心能量供给主要依靠高效营养剂,食物更多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维持“人性”的象征。
饭后,和叶再次拿出了她的个人终端。这一次,她没有看动漫,而是点开了一个星域战略模拟游戏。这是117偶尔会玩的游戏,需要很强的策略和大局观。
“指挥官,”她将终端递过去一些,“要…一起吗?”
117有些意外,随即笑了笑:“好。”
他们选择了合作模式,共同管理一个虚拟的星际殖民地。和叶负责资源调配和内部建设,逻辑清晰,效率极高。117则负责外交和舰队指挥,决策果断,眼光长远。两人的配合依旧默契,仿佛在游戏中也延续着战场上的信任。
看着屏幕上逐渐繁荣壮大的殖民地,一种平淡却真实的满足感在和叶心中悄然滋生。没有生死一线的紧张,没有诡异莫名的困惑,只有这种按部就班、目标明确的“建设”感。
这或许就是…日常的意义?
夜深了,游戏告一段落。和叶收拾好终端,准备休息。
“明天见,指挥官。”她站在117前,轻声说道。
“明天见,和叶。”117看着她,眼神温和。
和叶躺在床上,听着外面117收拾桌面的细微声响,感受着这片小小空间里流淌的宁静。
今天,没有异常,没有怪异的幻觉,没有记忆的碎片。一切都朝着“正常”的方向发展。
她闭上眼睛,将今天训练的数据、复盘的要点、游戏里的策略…所有清晰、可控的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像清除缓存一样,将那些微不足道的、无法解释的异样感——训练时的凝滞、源和阳炎奇怪的话语、触碰划痕时的微妙感应——全部归类为“系统噪声”,强行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