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阳甚是毒辣,即便是站在屋檐下的荫蔽处,依然能感受到独属于盛夏的热量。冒出来的热汗已经浸湿了我整件衣服,我感觉脑袋在发烫,眼睛看东西已经糊成了一团。喉咙干得快要冒烟了。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回家去。身上也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瓶水,我在心理嘀咕着好想去吃冰淇淋。
感觉我双眼发黑,马上就要晕倒在街上。我只好蹲下来,缓解身上的不适。唯独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真的是无依无靠。
一股急促的喘气声让我抬起头来,只见夏淳站在我的身旁,她双手撑着膝盖,豆大的汗水从下巴滑落到地面。看上去就像是到处跑来跑去。
“找到你了,木头。”夏淳露出灿烂的笑容,“我们回家去吧。”
“我现在回去只会挨揍。”
“没事的,我会为你求情的。要是爷爷奶奶还打你,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谁骗人谁是小狗。”
被夏淳连哄带骗下,我就跟在她的身后。路过杂货店时,夏淳买了一根碎冰冰。她掰开一半,另外一半分给了我。
口渴难耐的我,想也没想边嘬了起来。冰冰凉凉的感觉,似乎让身上的暑气也少了几分。
“木头,到家之后,记得要跟爷爷奶奶道歉哦。”
“我不要,这明明不是我的错。”
夏淳摸了摸我的头。
“我也知道,我只是让你道歉离家出走,让爷爷奶奶担心的错而已。姐姐我也相信你没有偷钱,这件事我会站在你这边。”
她的笑容便如午后的太阳,仍旧光芒四射,却不会给人灼烧般的炽热。剩下的余温恰好温暖人心。
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怎么会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感觉很久没做过有关过去的梦了,尤其是有关夏淳的梦。可最近有关于她的梦似乎有点频繁了,是因为重新再见到她的缘故吗?
我从床上起来,叠好杯子开始洗漱。搞定好一切后,我敲了敲房门叫沈若瑶起床。可无论怎么叫都没有人回应。
怎么说呢,虽然这是我房间,可不管怎么说,孤男寡女还是要避一下嫌的。我掏出手机,给沈若瑶打了个电话。
嗯,好的,理所当然的没有人接听。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有心的。
我叹了一口气,打开我的房间门。只见沈若瑶把被子卷成法式牛角包的形状,她抱着这个“牛角包”睡得香甜。而枕头全扔在了地板,这个凌乱的睡姿着实跟她漂亮的脸蛋完全不符。
我拉开窗帘,早晨刺眼的阳光打在沈若瑶的身上。她皱了皱眉头,把脸埋进“牛角包”里继续睡大觉。
用温和的办法叫不醒她,那就只能上点强度了。我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又戳了戳她的侧腹,沈若瑶便如毛毛虫一般扭动了起来。这动作还挺有趣的,我忍不住多戳了几下。
忽然一个左正蹬踢中我的小腹,只差一点就踢中我的懒趴。这可激起了我的好胜心了,同样的招式,无法对一个圣斗士使用两次!
我又戳了戳沈若瑶的侧腹,一个右鞭腿朝我大腿袭来。已经做好准备的我,一手抓住了沈若瑶的脚。这可爱的小脚想往回缩去,可却被我牢牢抓住。
“桀桀桀,再不醒来的话,我可就要对你的玉足不客气了哦。”我发出反派一般的阴险笑声。
但回应我的还是只有沉默,这着实让我有些尴尬。
“我舌头已经伸出来了,再不醒的话,下一秒就是在我的嘴巴里了。”
房间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叹了一口气,松开手上的可爱脚脚。毕竟我真没那个胆子舔下去,我可不想上明天的震惊部头条。
无奈之下,我抓住沈若瑶的肩膀剧烈晃动。
“别赖床了,快醒醒。要迟到了。”
“嗯嗯……不要……让我再睡半天……”
“还半天呢,赶紧起来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
着实令人头疼,搞不懂这家伙平时在自己家是个什么样的。有点想问一下那个变态妹控,是怎么叫自己妹妹起床的。
“快起!快起!快起!”
我失去了耐心,像筛糠一样晃着沈若瑶。
“啊!你好烦!讨厌你!”
沈若瑶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惺忪的双眼好像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好的,随便讨厌。记得按时发工资就行了。快点洗漱下换衣服,我在一楼等你。”
“起不来……你抱我过去。”
“别撒娇,赶紧的。自己走着去。”
“不嘛,抱我过去。”
“不要,你自己走。”
“死直男,你就不哄我一下?昨晚的事我还没原谅你呢。”沈若瑶皱起眉头,“我要去跟我哥告状,就说你把我推到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脑袋直冒烟。昨天冲动之下,差点就对沈若瑶出手了。现在回想起来,我自己也暗暗心悸。
迫于威胁之下,我只能对沈若瑶言听计从。毕竟那个妹控可不会管结果,仅仅是有这个念头,他也要把我给宰了。
我腰马合一,一把将沈若瑶搂了起来。像公主一样抱着她去浴室,她脑袋靠在我的胸膛上,这才不哭不闹乖乖听话。
折腾了好一番,我累得瘫坐在沙发上。已经多久没试过一大早就那么劳累了,尤其是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十多岁的时候,实在遭不住。
在等沈若瑶洗漱的期间,我的手机收到少女发来的短信。夏淳醒了,但还没脱离危险期。可夏淳醒来的时候,她亲口说要放弃治疗。
看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有点五味杂陈。即便对夏淳已经无感,可毕竟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要是她离开人世了,还是难免会有伤感。
我斟酌着该怎么回复,文字写了又删除,删除了又写。我简单的回复了一句:我下班了就过来。
等沈若瑶收拾好,我们开车回公司。直到走进写字楼的电梯,沈若瑶歪着头问:
“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不用担心。不会对工作造成影响。”我淡淡道。
“林叶森,你想什么呢?”沈若瑶忽然伸出夹住我的脸颊,“你是上班上傻了,还是天生抖M?我才不是问你工作的事情,我是在担心你!”
“呃……还好,我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沈若瑶不满地咂舌。
“什么钢铁直男?你这像是谈过恋爱该有的样子吗?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难受的事情就跟我倾诉下呗,一直憋在心里面,你不觉得难受吗?”
听着沈若瑶的话,我有些茫然地仰起头。
“倾诉啊……”
实话说,忽然之间叫我倾诉,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众所周知,老一辈教育孩子的办法都挺简单粗暴的,遇到什么事先揍一顿好了。如果觉得情绪低落、抑郁烦躁,多半是湿气重了,喝一杯凉茶就好了。要是凉茶还不管用,那就喝符水驱驱邪吧,多半是鬼上身了。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根本不会向爷爷奶奶倾吐心事。小时候唯一会倾诉心事的对象就只有夏淳了,可当夏淳有男朋友后,我就不怎么再跟夏淳说话了,后来我们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即便交了女朋友,我似乎也没怎么说过真正的心里话。确认关系前,她说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她说,她是个慕强的人,觉得我是个稳定又负责任的人。之所以会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情绪足够稳定。
其实倒不是我情绪稳定,不过是糟心事太多了,已经对这些麻木了。苦难无法逃离,只能硬着头皮扛着罢了。
事到如今要我倾诉,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
“好像没什么值得说的,最近都没发生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你魂不守舍的,完全不正常。”沈若瑶抿了抿嘴唇,“是不是你生病的朋友发生什么事了?”
“有点关系吧,我那个朋友,病情加重了。”
“这样啊……我能帮得上什么吗?”
“不,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拒绝了沈若瑶的好意,要是我说需要钱,这个傻瓜可能还真的会想尽各种办法去筹钱。可这天大的人情,我没办法去偿还。要是被她哥或者被她爸知道了,我真的会收拾包袱走人,还会被他们告上法院。
“好吧,那我不强求。我尽量帮忙就是了。”
“谢谢你的好意了。”我摸了摸下巴,“啊,有件事还真需要你帮忙。”
“什么?”
“今晚下班你自己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医院。”
“你除了会惹我不高兴,你还会什么啊?!”
沈若瑶给了我一肘,大步走出了电梯。
不是?!只不过是先回去而已,用得着生气吗?又是你自己说的有什么忙可以帮得上。这就是帮了我的很大的忙了呀。
唉,实在是搞不懂。
我走出电梯,感觉今天的脚步显得有点沉重。关于夏淳的回忆,正一幕幕重新浮在心头。我们聊过的话、我们一起欢笑的时刻、我们并肩走过的路。
胸口沉闷的感觉,如同暴雨来临前的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