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我便醒了过来，沈若瑶还在迷迷糊糊睡着。可今天有要紧，容不得再慢吞吞。我像抓小鸡一般，把沈若瑶从床上抓起来晃动。
哪怕她有什么怨言也没办法了，我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收拾好一切，我们火急火燎赶到了公司。我在群里通知了所有人全部集中到会议室开会，平时我们在周一早上才会简短开一个小会。今天忽然把所有人集中起来，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妥。
看着会议室里面面相觑的众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站了起来。
“各位，现在公司面临危机。跟我们长期合作的厂家和公司全都终止合作，就算是短期小项目的也都马上撤离。现在公司已经没有业务了。”
听到我这句，最先发出哀嚎的是研发和技术。毕竟辛辛苦苦写了那么多命令，测试bug和修改也耗费了不少心血，忽然说终止合作了，那这些日夜修改的程序全都报废了。
同样身为技术，对这种情况也感同身受。这比忘了保存，或者突然断电还要令人难受。
我顿了顿，继续说：
“我能理解大家的痛苦，现在公司已经到了非常时期。有可能连工资也发不起给你们了，我已经尽可能的去拉业务了。要是你们有资源或者人脉也可以去找一下，熬过这个难关，公司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但你们要走的话，公司也不会阻拦。去找财务把这个月的工资领了，就可以走了。公司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不会为难你们。要是公司能存活下来，我们还是很欢迎大家回来。”
会议室里顿时闹腾了起来，有惊慌的、有无奈的、有沉默的，似乎大家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我们没有业务在身上了，今天的工作安排是自愿性的。一起去找业务和项目，或者回家休息，这个不会强迫你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我也把话说了吧……跟你们一起共事虽然不算很长时间，可我也把你们都当朋友了。尤其是我们公司年轻人偏多，整体氛围都很轻松愉快，大家也都是有能力的。跟你们在一起，我还是挺开心的。我也想公司能活下去……”
我双手撑着桌子，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好了，散会吧。”
会议室里的人并没离开，研发和技术的人率先说道：
“林哥，我们也不想公司倒了。实话说，在这里是没大厂赚得多，但我也确实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起码压力比大厂来说没那么大，自从来了这里之后，我就没脱发了。”
听到这句，不少人笑了出来。
“对啊，林哥。你是个明事理的好领导，我上一家公司的领导不是技术出生的。总是塞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过来，实现不了还一直骂人。我宁愿跟在你身边做事，外面的经济环境那么差，我换其他公司也大差不差。”
“对了！我亲戚开了个小工厂，他之前买了一套自动化设备，可他嫌弃供应商的配套软件太差了，一直想着换套软件。我去问问他有没有需求！”
说着，会议室里七嘴八舌的就开始讨论起了方案，或者直接打电话过去找业务了。
我松了一口气，看向沈若瑶，但她似乎没露出太高兴的模样。她面无表情坐在我的旁边，一动不动的不知道神游到那里去了。
没过多久，所有人都化身业务员，离开会议室各忙各的事情。会议室只剩下我和沈若瑶两人，见她还愣在原地，我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鼻子。
沈若瑶回过神来，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张开嘴巴就想咬我的手指。
“怎么一直在发呆？”我挑起眉头问。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一点用处也派不上用场。明明我才是老板，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公司，也帮不上员工。到头来，我除了创建了公司以外，什么事都没做好。”
“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别妄自菲薄。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吉祥物，公司少了你真不行。”
“去死！”
沈若瑶给我来了个窝心顶，我吃痛地往后倒去。
“开玩笑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职责所在。你做好属于老板的事情就行了，业务和技术都是我们干的活。”
“那我该干嘛？”沈若瑶歪着头问。
“当好吉祥物。”
“魔贯光杀炮！”
“好了，不逗你了。收拾一下，我们要去银行。”
“去银行干嘛？”
“贷款啊。我们现在手上没多少现金流了，哪怕找到了业务，人家公司也只先付定金。开发期间的成本，我们根本耗不到业务完成的时候。”
沈若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拍了拍手。
“那突然终止业务的那些公司，不是还有违约金那些嘛？”
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当时拟定的违约金不超过百分之三十，就我们那些小项目的总价，百分之三十也没多少。而且董事长明显要把事情做绝了，现在所有公司都拖着违约金不给。去打官司不知道要拖多长的时间。一般来说，就这么点钱，稍微大一点的公司都会直接给了。现在所有都拖着，甚至打官司也不怕，董事长明显有在背后授意。”
“那个老登还真是可恶，我就不服从他。”
我有些害怕，也就沈若瑶才敢叫董事长老登了。想起我刚入职沈氏集团的时候，第一天上班就跑去总裁办公室帮董事长搞avaya，当时生怕搞不好，不停在冒着冷汗。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跟沈若瑶跑去不同的银行。大银行不肯贷款，小银行只能贷一点。就这么点钱是杯水车薪，没两三个月就耗光了。
到了中午，贷款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我跟沈若瑶找了个便宜点快餐店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失去资金来源，现在吃饭也要消费降级了。
沈若瑶有些气馁地看着面前的黄焖鸡饭，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银行一直不肯贷款给我们……早上你一顿说，我还以为看到希望了。可现实却是这样……”
银行因为我们公司的规模小，资质也不高，贷款少会少一点我也会想到了。想不到是直接不肯贷，看来没有一个强力的背书，银行是没想过松口了。但大企业很多都停止扩张了，根本就不需要再找银行借。
这银行可真是狗，只想做稳赚不赔的买卖。
“没办法，我也猜到不会那么顺利的。早上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而已，现在这种情况，要是士气都没了，整个公司可就真的散了。记住了，你在回公司的时候也记得不要慌。要装出能从容应对的模样，领导要是也慌了，我们就真的彻底完了。”
“好。”沈若瑶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要是……我们把所有银行都跑遍了，还是没有银行肯借给我们。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最后一招，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想用。”我皱了皱眉，“要是银行都不肯借，那我们只能找信贷公司那边了。说信贷公司也就名字好听一点，说白了就是中介。银行那边跟这些公司有合作关系，每年都会给一点指标他们放贷出去。这应该是我们的最后机会了。高利贷那些就不要去想了，赚的钱还不够还利息的。”
沈若瑶有些狐疑。
“那我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信贷公司？”
“他们可是要抽成的，贷一百万，可能就要吃十到二十万。人家也是要吃饭的，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合法高利贷了。吃十个点，我们还不如先找银行贷。起码能完整拿到这笔钱。”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哪怕是信贷公司，也不一定会借给我们。他们那群人也是跟银行一样，都只想做稳赚不赔的生意。光看公司流水，信贷公司也不会借太多的钱给我们。
简单吃完午饭，我们把市里所有的银行都问了一遍。还是跟上午的情况没有两样，大银行不肯借，小银行只能借一点。
刚出了银行，我在心里已经在骂娘了。跟一群只看眼前利益的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得好经济！
知道面包多少马克吗？五十万！是五十万！有时候真的想进啤酒馆当落魄美术生。
算了，再抱怨也无法解决事情，继续想办法吧。
回到车上，沈若瑶失魂落魄地坐在副驾。
“要不，还是算了吧……”沈若瑶低垂着眼帘，“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做生意，当初自己跑出来开公司，也不过是跟老爸置气，不想那么早去相亲而已。能拖到现在，其实我已经很满足了。跟你一起相处的这些时光，我觉得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日子。已经够了，或者真的像老爸说的一样，我没有太好的才能。”
“怎么说得像去赴死了一样。”
我走下车点燃了一根烟，今天一整天都没抽，尼古丁沁入身体的一刻，大脑便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你昨天不是才说要抗争到底嘛？怎么快就气馁了。”
“可是……”
“我是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来帮你的啊，你也要拿出决心。”
毒辣的太阳逐渐沉入地平线，可闷热的温度却丝毫不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