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里斯喝了一口咖啡，而后放下了杯子，继续看着眼前的景象，手上却仍然在研磨着咖啡。
这一幕是咖啡馆内很常见的景象。
一些青年人，尤其是贵族青年们，他们刚刚加入了城邦的军队，从地位最低的士兵做起，一个个幻想着，自己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小队长，百夫长，甚至是将军。
城邦的正规军队，这是只有贵族可以加入其中的荣誉身份。
贵族们，虽然并不是女巫，不具有能够施法的巫术。但是由于他们拥有足够的资产和经常和女巫联姻的资格，所以总体来说，他们的巫能水平都是接近女巫的顶格。
而实际上，女巫们也绝大多数出身于这些贵族家庭，像是阿莉娅这样的平民女巫，实际上才是十分罕见的天才。
几乎每一个贵族家庭，都会有着一两个足够优秀的女儿，成为女巫，然后在女巫的群体之中，接受上一辈女巫们的教育，而后逐渐接替她们负责的区域。
而这些家庭之中，那些不太出彩的女儿就会竞争，最终继承母亲的身份，成为下一代的贵族，那些没能够继承贵族身份的，也会代表家族，出入于豪门才能进出的城市元老院，在政坛上出人头地。
而，这些家族之中的男孩们，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他们入赘到别的贵族家庭里面，成为别的家族的成员，要么，他们就得加入军队，通过军队来逐步提升地位。军功越高，就越有可能被女巫看上，结为夫妻孕育下一代，从而，成为旧贵族家庭的分家。
这也是为什么，在米茨瓦这种重女轻男的社会之中，军队里的男女比例反而会相对的平衡一些，比如说这一伙青年人，陆陆续续来了将近二十个，男女比例大概在二比三之间。
“说实话的，元老院这个决定真的就不怎么样，城市里面也出现了恶魔，可却不让我们动手，反而留给了无名卫士，这不是单纯浪费时间吗？”
“我是觉得，这其实是因为职责划分的问题吧？军队负责外面，无名卫士负责城内。”
“就算这么说，那城内不也应该是女巫们负责吗？为什么把事情交给了无名卫士？交给了这样一群平民？”
“女巫们可能比较忙？”
“我不觉得，我妹妹昨天回家还说呢，城内恶魔最近真的很少，她辖区内都没什么恶魔了。我就想说，她这么闲得慌，不能去找恶魔吗？”
“别闹了，多尔纳，女巫们也有辖区分别的，擅自去别人辖区内，那是很冒犯的。”
“但问题是这个吗？那些恶魔，你昨天也看到了吧？咱们杀干净了一块地盘，就有另一块地盘上又出现了，这东西很显然会快速逃窜，真按照辖区来，猴年马月能彻底消灭掉这些绿皮恶魔？”
咖啡厅之中的争吵，是那些只有在城邦元老院里面，少量的贵族元老们所讨论的话题。然而，在这里，这些年轻的士兵们却在一起讨论这些内容。
“按理来说，您不该去管管吗？”
沃尔里斯把目光落在了刚刚从后厨，或者说不对外开放的房间里面走出来的，还是有些虚弱的三十九，“我记得，无名卫士似乎也负责管理城市居民的思想问题？”
“那我也管不了士兵和贵族们。”
三十九明显听到了士兵们对于无名卫士的不屑，以及对于政策的讨论，这些触犯法律的一切。
可是她并不能够站出来，宣布他们犯法并逮捕。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姓氏”的贵族子弟。
奴隶，平民，贵族，女巫。
阶层间的壁垒如同天堑一般，平民或许可以成为城市的保卫者，可在城邦的拥有者们，也就是贵族们面前，他们也不过就是个下等人。
即便自己已经拼了命去战斗，即便自己几乎付出了一切去守护城市的安宁，在他们眼中，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三十九本以为自己应该已经习惯了，可无论什么时候，面对这种赤裸裸的蔑视，她依旧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
“所以嘛，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保卫他人确实光荣，可总有人不尊重你的荣誉。”
沃尔里斯淡淡地说道，而三十九望着他的眼眸，忽然间想起来，眼前的这位看似平民的老板，其实也是一位贵族。
毕竟，他拥有“菲斯德盖尔”这个姓氏。即便他是一个外邦人，却也在地位上高于她这个平民。
“毕竟，无论城市，城邦如何，无论他人之间如何激烈地斗争着，和你最相关的事，其实还是今天晚上打算吃点什么。”
沃尔里斯微笑着说道，“三十九女士，您应该好好休个假。”
“休假吗？”
三十九闭上了眼睛。
自己确实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或许之前还有一腔热血，想要解决城市里的恶魔问题。可是，看到这些对于自己的努力如此轻视，却又那么轻松地能够消灭恶魔的士兵们，她忽然间就有些泄气了。
“对，人生不只是如何活着，而是如何生活。”沃尔里斯悠然地说道，“要考虑如何开心，如何伤心，以及如何从悲伤之中走入下一段人生。”
“只是单纯活着，为了活着而奔波，这不叫人类，这只是某种机器，某种现象。唯有当你开始欢笑，开始为了别的什么而哀伤，你才真正的成为了人。”
“您像是一位哲学家一样，总是能够为我带来新的问题，激发我新的思考。”
“是吗？”沃尔里斯挑了挑眉，思考着自己刚刚说的，那好像就是小学义务教育阶段的哲学课的通识教育。
三十九点了点头，“确实，您是一位很有智慧的哲人。”
“那么，我很高兴您会觉得我的话是有价值的。”沃尔里斯笑了笑，“如果您之后还是因为什么原有，很疲惫，我于和咖啡厅永远欢迎您，我们都愿意倾听。”
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个长期客人就到手了嘛？！
“……谢谢您。”
三十九深吸了一口气，“我先走了，去请个假，好好休息下。”
“一路顺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