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季白,穿越成炮灰神医的第三天。
正跪在金銮殿冰冷的地砖上。
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
脑子里,系统任务像催命符一样闪着红光。
【为女主林婉儿诊出喜脉,任务进度0%】
要疯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刚给身为贵妃的女主林婉儿请过脉。
她的脉象平稳得像一口古井,别说喜脉,连熬夜上火的迹象都没有。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她凤体安康,只需静养。
林婉儿当时看我的眼神,就从“神医再世”变成了“江湖骗子”。
我知道,再拖下去,我的小命迟早要被找不到剧情点的女主给噶了。
现在,轮到给皇帝萧明彻请平安脉。
这位爷,刚从边疆督战回来,龙袍上仿佛还带着未干的血腥气。
传说被他亲手砍下的脑袋,能在宫门口堆成一座京观。
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喘。
我挪着发软的膝盖跪到他面前,抖着手伸了出去。
“臣,为陛下请脉。”
三根手指,轻轻搭上那只据说能断金裂石的手腕。
一秒。
两秒。
我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褪光了。
不对。
这脉象……
如珠滚玉盘,流利圆滑。
这不是滑脉是什么?!
我一定是太紧张,把自己的脉当成陛下的了。
对,一定是。
我换了只手,再次搭了上去。
结果,还是一模一样。
清晰,有力,不容错辨。
我这是……捅了皇帝窝了?
脑子里“叮”的一声脆响。
【恭喜宿主,成功识别“喜脉”一次,医学技能+1】
系统这杀千刀的,还给我盖章确认了!
求生欲瞬间被职业本能干翻在地。
我嘴巴一张,那句被刻进DNA里的话就秃噜了出来。
“陛下,恭喜陛下,这……这是喜脉啊!”
声音不大。
但在落针可闻的金銮殿上,不亚于一道天雷。
整个朝堂死寂了一瞬。
紧接着,我感觉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
前排那几个白胡子老臣,胡子抖得像风中筛糠。
龙椅上,萧明彻原本慵懒靠着的身子,缓缓坐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瞬间锐利如鹰,杀气几乎凝成实质,压得我喘不过气。
他盯着我,薄唇轻启。
“你。”
一个字,淬着冰。
“再说一遍?”
我“噗通”一声就趴了下去。
额头磕在地砖上,邦邦作响。
“臣罪该万死!臣胡言乱语!”
“臣学艺不精,妖言惑众!请陛下降罪!”
完了。
这下全完了。
我趴在地上,感觉后颈窝凉飕飕的。
脑子里已经开始循环播放自己人头落地的慢镜头。
暴君的喜脉,我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第2章
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一样,一声重过一声。
金銮殿上,死寂得可怕。
我以为下一秒,就会听到那句“拖出去,斩了”。
漫长的,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沉默。
龙椅上的萧明彻,终于动了。
他抬了抬手。
不是指向我,而是随意地一挥。
“都退下。”
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满朝文武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谁也不敢多看我一眼。
仿佛我身上沾了什么瘟疫。
很快,大殿空了。
“李德全。”萧明彻又开口。
他身边的总管太监立刻躬身:“奴才在。”
“把季白,带到养心殿。”
养心殿?
那不是皇帝的寝殿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要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赐我三尺白绫吧?
我被太监从地上拎起来,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养心殿的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殿内所有宫人都被屏退了。
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龙涎香的味道,浓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跪在冰凉的玉石地面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不说话,也不动。
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
那目光,比刀子还磨人。
我感觉自己的小命,正在被他一寸寸凌迟。
终于,他站了起来。
绣着金龙的皂靴,踩在玉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一步。
又一步。
朝着我走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只感觉一阵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一个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嘘,小点声,别让摄政王听见了。”
我猛地睁开眼。
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
摄政王?
我抬起头,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这张脸,俊美得极具攻击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可这么近的距离下,我才发现,他的皮肤细腻得过分,喉结……也平坦得不像话。
他,不,是“她”,轻轻叹了口气。
“你没诊错。”
声音虽然刻意压着,却已经带上了女子的清冽。
我的大脑,当场宕机。
皇帝……是个女的?
我靠!
她见我一副天打雷劈的表情,眼神复杂地解释道:“朕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为固江山,自幼便以男子身份示人。”
我懂了。
宫斗文高阶副本,女扮男装的皇帝。
可这肚子……
我颤抖着,问出了那个足以让我再死一次的问题。
“那……那孩子……”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甜蜜,有挣扎,还有一丝无奈。
她凑得更近了些,用气声吐出几个字。
“是摄政王萧晏的。”
“轰隆!”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被炸成了漫天烟花。
权倾朝野,据说天天琢磨着怎么篡位的摄政王萧晏?
跟女扮男装的皇帝……搞到了一起?
还……还搞出人命了?
这他妈哪里是宫斗文!
这分明是性转版的霸道总裁带球跑,江山社稷豪华升级版!
我脑子里那个【为女主林婉儿诊出喜脉】的任务,此刻显得那么滑稽,那么可笑。
我这个工具人,金手指点错服务器了啊!
“从今天起。”
她缓缓直起身,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帝王模样。
“你的命,和朕,和这个孩子,绑在一起。”
她的声音淬着冰。
“若有半点差池……”
她没说下去,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毫不怀疑,她会让我死得很有创意。
“朕会给你一个‘季供奉’的身份,留在养心殿行走。”
“你的任务,不是给后宫那些女人看病。”
“是保住朕的江山……和朕的儿子。”
我趴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我的职业生涯,从炮灰神医,一步到位,直接升级成了皇家秘密产科圣手。
这宫斗剧本,算是彻底被我玩坏了。
第3章
我被“请”进了养心殿的东暖阁。
这里离皇帝的龙床,不过一墙之隔。
美其名曰,为陛下随时调理龙体。
说白了,就是24小时待命的皇家产科医生,外加人质。
我的皇家月嫂生涯,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第二天。
我正在捣鼓我的“孕妇安康食谱”,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摄政王到——”
我手一抖,一整颗核桃被我捏成了粉末。
来了。
那个传说中,能让小儿止啼,让百官俯首的摄政王,萧晏。
也是我面前这位女皇陛下,肚子里孩子的亲爹。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空气。
殿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走入。
玄色蟒袍,金线勾边,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
只是那双凤眼微微上挑,看人时,总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他径直走到龙案前,将一沓奏折放下。
“边防的军报批了,户部的账目也核了。”
声音清冷,公事公办。
“嗯。”
萧明彻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划过。
两人沉默地处理着国事,气氛严肃得像是在上坟。
我站在角落,假装自己是一盆绿植,努力进行光合作用。
终于,最后一本奏折批完。
萧晏忽然开口。
“现在,谈点私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他绕过龙案,几步走到萧明彻身边。
然后,在我的瞳孔地震中,他伸出手,直接抚上了女皇陛下还十分平坦的小腹。
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今天乖不乖?”
他俯下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我自己都听不懂的温柔。
“有没有闹你?”
萧明彻的笔尖一顿,在奏折上留下一个墨点。
她抬眼,白了他一眼,伸手想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没规矩。”
嘴上这么说着,她那绷紧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踢我了。”
“像你,不安分。”
我感觉我的耳朵快烧穿了。
我不是NPC吗?为什么付费内容要当着我的面解锁啊!
我猛地转过身,假装在专心致志地研究墙上那副《江山社稷图》。
心里默念:我瞎了,我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季神医。”
摄政王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一个激灵,差点给画里的江山跪下。
我僵硬地转过身,躬身行礼。
“王爷。”
他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工具。
“陛下的饮食可还习惯?”
“需要什么珍稀药材,直接去摄政王府的库房支取。”
我头垂得更低了。
“王爷放心,陛下龙体安康,胎气稳固。”
内心疯狂吐槽:你们俩能不能收敛点!我只是个无辜的打工人!别拉我下水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
我端着一碗精心调配的核桃露,送到了萧明彻面前。
“陛下,这是臣为您调制的安神汤。”
她最近孕吐得厉害,精神不济。
看着她苍白的脸,我职业病又犯了。
“陛下,药补不如食补。”
我将写好的食谱呈了上去。
“核桃补脑,牛乳强身,瓜果滋养,按时三餐,远胜汤药。”
这些现代营养学常识,在这个时代,却显得格外惊世骇俗。
萧明彻看着那张写满“歪理邪说”的纸,眼神里满是怀疑。
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准了。”
三天后。
萧明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孕吐的反应也减轻了许多。
她看我的眼神,终于从“随时可以灭口的工具”,变成了“好像还有点用的工具”。
而当摄政王萧晏再次驾临时。
他看着气色明显变好的萧明彻,又将目光转向了我。
那审视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我挺直了腰杆。
感觉我这个皇家秘密产科圣手,兼金牌月嫂的职位,总算是暂时坐稳了。
第4章
我在养心殿的月嫂生涯,意外地走上了正轨。
女皇陛下的孕反,在我的食疗调理下,日渐平息。
她的小腹,也终于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每当我端着汤盅进去,都能看到摄政王萧晏,正旁若无人地贴着那片平坦,听所谓的“胎动”。
然后两人用眼神极限拉扯。
一个嗔怒,一个坏笑。
我每次都恨不得自戳双目,默念“非礼勿视”。
这皇家狗粮,齁得我心梗。
然而,养心殿岁月静好,不代表后宫风平浪静。
我那个最初的任务目标,女主林婉儿,快被剧情的延迟逼疯了。
这事儿,还是给我打下手的小太监偷偷告诉我的。
“季大人,您可不知道,现在宫里都传遍了。”
“说贵妃娘娘失宠了,皇上都快三个月没踏进过景仁宫了。”
我心里一沉。
可不是么。
皇上是个女的,她踏进你宫里才叫有鬼。
小太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
“还有人说……您当初给贵妃娘娘请脉,说她凤体安康,其实是……是没诊出来,是个庸医。”
“皇上把您留在养心殿,就是为了不让您出去丢人现眼。”
我:“……”
谢谢,有被内涵到。
我脑子里,那个该死的任务又开始闪红光。
【为女主林婉儿诊出喜脉,任务进度0%】
像一个无情的嘲讽。
我这个工具人,不仅没给女主送去金手指,还亲手把她的剧情线给掐了。
她不恨我才怪。
果然,报应说来就来。
这天下午,景仁宫的大宫女亲自来了养心殿。
一脸假笑,对我行了个大礼。
“季神医,我们娘娘有请。”
我眼皮一跳。
“贵妃娘娘凤体有恙?”
“不是娘娘。”大宫女笑得更灿烂了,“是娘娘宫里一个刚入宫的小丫头,最近总是恶心呕吐,闻不得荤腥。”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娘娘说,这像是喜兆。但旁人眼拙,信不过,还得请您这位‘送子神医’亲自去瞧瞧,确认一下这天大的喜事。”
“送子神医”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
女主的线下battle邀请函。
找个宫女假怀孕,让我去诊。
我说有,过两个月没有,就是我学艺不精,欺君罔上。
我说没有,就是我嫉妒她宫里有孕,故意打压,还是个庸医。
左右都是死。
这鸿门宴,不去也得去。
我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职业假笑。
“娘娘抬爱,臣分内之事。”
“请公公稍等,我向陛下一声,即刻就去。”
我走进内殿时,萧明彻正在批阅奏折。
她听完我的禀报,头也没抬。
朱笔在奏折上,留下一个凌厉的笔锋。
“她们在试探你。”
她抬起眼,眸色沉沉。
“也是在试探朕。”
殿内一片死寂。
龙涎香的味道,带着一丝冷意。
“去吧。”
她放下笔,身体微微后靠,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
“别让朕失望。”
我躬身告退。
走出养心殿,看着景仁宫的方向,我忽然笑了。
女主的剧情点找不到,开始自己造了?
可以。
那我就陪你玩玩。
正好也让他们看看,我这个“江湖骗子”,到底有几分成色。
第5章
景仁宫里,熏香的味道比养心殿的龙涎香要甜腻得多。
香气里,藏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女主林婉儿,正端坐在主位上,旁边还坐着一位艳丽的丽妃。
两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地上跪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小宫女,正捂着胸口,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
林婉儿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
“季神医,劳烦你了。”
“这丫头刚入宫,不懂规矩,许是冲撞了什么,近日常常干呕。”
“本宫瞧着,倒像是……喜兆。”
她身边的丽妃用帕子掩着嘴,咯咯直笑。
“可不是嘛,就盼着季神医金口玉言,给咱们宫里添个喜气呢。”
我心里冷笑。
一唱一和,戏台子都搭好了。
就等我这个主角登场,然后被她们当众打脸。
我走到那宫女面前,蹲下身。
“伸手。”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搭上她手腕的三根手指上。
一秒。
两秒。
我的表情,从平静,到疑惑,再到一丝掩不住的震惊。
不对。
这脉象……
初探时细弱游丝,几乎难以察觉。
可我凝神细诊,在那微弱之下,却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滑利感。
像一颗藏在棉絮里的小小滚珠。
这……
这他妈是真的!
我脑子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她们找了个真怀孕的来演假怀孕,想坑我说她没怀孕,然后反手打我脸?
还是她们自己都不知道,以为她是假的,想坑我说她有孕,然后等几个月肚子没动静,再治我欺君之罪?
好一招连环计。
我抬起头,看到林婉儿和丽妃眼中那志在必得的轻蔑。
我懂了。
是后者。
她们笃定这宫女没病,就等着我上钩。
赌一把大的。
我缓缓站起身,脸上演出一副凝重又带着狂喜的复杂表情。
对着林婉儿和丽妃,我长长一揖。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我刻意拔高了声音。
“这位小主脉象虽弱,但细品之下,正是滑脉无疑!”
“此乃喜脉!而且依脉象来看,怕是不止一月了!”
林婉儿和丽妃对视一眼。
那眼神里,全是“果然是个草包”的得意,和即将大功告成的喜悦。
林婉儿强忍着笑意,装出一副惊喜的样子。
“当真?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来人,赏季神医!”
她客客气气地把我送出了景仁宫,那背后的眼神,仿佛已经在给我预定棺材了。
第二天。
我正在东暖阁里给女皇陛下磨核桃粉。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季……季大人!出大事了!”
“太医院的王院判,今天按例给各宫新人检查身体……”
“查到景仁宫那个宫女……王院判当场就跪下了!”
我手里的核桃“咔嚓”一声,被我捏成了齑粉。
“跪下做什么?”我明知故问。
小太监激动得脸都红了。
“道喜啊!王院判反复诊了三遍,说那宫女确实已有近两个月的身孕!”
事情闹大了。
据说那宫女被吓得当场招了。
她入宫前就和青梅竹马的侍卫有了苟且,珠胎暗结而不自知。
被林婉儿叫去假装孕吐时,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吃坏了肚子。
一场精心策划的“打假”鸿门宴,硬生生被我扭转成了“神医认证”发布会。
我仿佛能想象到林婉儿当时石化的表情。
那张漂亮的脸蛋,从白到青,从青到紫,一定很精彩。
从此,我在后宫的名声,彻底变了。
不再是“江湖骗子”、“庸医”。
而是“送子神医”。
她们不觉得我是个大夫了。
她们觉得我是活的送子观音。
我摸过的宫女,第二天就能被查出喜脉。
这比拜佛烧香可灵验多了!
林婉儿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当天下午,景仁宫的补品就流水似的送进了养心殿。
她的大宫女再次见到我,那谄媚的笑,差点把脸上的褶子挤成一朵菊花。
“季神医,我们娘娘说了,求您有空,常去我们景仁宫坐坐。”
“就……就只是坐坐。”
第6章
日子一晃,就是三个月。
女皇陛下的肚子,藏不住了。
即便是最宽大的龙袍,也掩不住那日渐清晰的弧度。
孩子已经五个月大了。
为了掩人耳目,她以“体恤臣子”为由,免了早朝的跪拜大礼。
群臣站着,距离远了,细节便模糊了。
可总有些眼睛,毒得很。
为首的,就是那位三朝元老,当朝太傅。
老头子的目光,最近总若有似无地落在我,和陛下的肚子上。
那种审视,像是在检查一件有瑕疵的国宝。
养心殿的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绷。
摄政王萧晏来得更勤了。
有时,两人只是隔着龙案对坐,一言不发,却像是在用眼神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厮杀。
我知道,他们在赌。
用整个江山,赌一个不能见光的孩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
终于,在一场大朝会上,雷还是落了下来。
“陛下。”
太傅颤巍巍地走出列,一脸痛心疾首。
“老臣观陛下近来……似乎心宽体胖,气色不佳。”
来了。
我站在殿角,手心里全是冷汗。
“陛下龙体,关乎国本。怎可独信季白一人之言?”
“应广召天下名医,共同会诊,方为万全之策!”
老头子话说得漂亮,矛头却直指我的鼻子。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更是森然。
“况且,摄政王乃外臣,与陛下商议国事,亦无需日日独处内殿。”
“此举……恐惹人非议,有损君臣之道!”
整个金銮殿,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在女皇、摄-政-王和我之间,来回扫射。
像在看一场即将开锣的好戏。
龙椅上,萧明彻的手,在袖中悄然握紧。
她正要开口。
一声冷笑,毫无征兆地响起。
是摄政王萧晏。
他从百官之首,缓步而出,玄色蟒袍上的金线,晃得人眼晕。
“太傅是说本王图谋不轨?”
“还是说陛下沉迷享乐,不理朝政?”
他盯着太傅,眼神里没有温度。
“陛下为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偶有发福,季神医妙手回春,为陛下调理龙体,何错之有?”
“至于本王……”
他微微一笑,那笑意却比冰还冷。
“与陛下商议的,皆是边防军务、黄河大计,桩桩件件,关乎天下苍生。”
“太傅若有兴趣,下次不妨在殿外旁听?”
一句话,把太傅噎得满脸通红,胡子都气歪了。
这不仅是反驳,更是赤裸裸的警告——你,在窥探军国机密。
我掐准时机,捧着一个食盒,从殿侧快步走出。
“陛下!”
我朗声开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该用膳了,此乃臣特制的开胃安神汤。”
我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我手中的汤盅上。
“陛下为国操劳,以至胃口不佳,臣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理应为陛下分忧解难!”
我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忠心耿耿。
一个霸气护妻,一个忠心护主。
我和摄政王,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太傅张了张嘴,终是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悻悻然退了回去。
一场滔天巨浪,就这么被我们联手,暂时压了下去。
我捧着食盒,垂着头,退回角落。
感觉萧明彻和萧晏的目光,都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是一种无声的,属于同谋的默契。
我这个皇家秘密产科圣手,好像……又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第7章
子时刚过,我刚合上眼,东暖阁的门就被一脚踹开。
一个小宫女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脸白得像纸,声音都在发颤。
“季大人!快!陛下……陛下见红了!”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睡意瞬间炸得粉碎。
冲进寝殿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龙涎香,钻进我的鼻腔。
萧明彻躺在龙床上,锦被下,隐约能看到一抹刺目的红。
她疼得满头大汗,平日里那双锐利的凤眼紧闭着,嘴唇被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陛下!”
我扑到床边,三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
脉象乱如奔马,细弱中带着急促的滑意,是动了胎气,有小产之兆!
“快!备金针!去取保胎的艾草和黄芩,用最快的速度煎药!”
我冲着旁边已经吓傻的宫女吼道。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如此凶险的妇科急症,手心全是汗,心脏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施针,稳住心脉。
我全神贯注,每一针落下,都像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刃相接的巨响。
“保护陛下!”
“什么人擅闯寝宫!”
寝殿的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砰”地一声撞开。
是摄政王萧晏。
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外面胡乱披着玄色外袍,墨发散乱,连发冠都歪了。
他身后的亲卫,刀已出鞘,煞气腾腾,将殿前的侍卫死死拦住。
他像一阵风,卷着深夜的寒气,冲到了龙床前。
没有了平日的从容不迫,没有了那股漫不经心的压迫感。
当他看到床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萧明彻时,那双凤眼瞬间就红了。
他没有看我。
他的眼里,只有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
他单膝跪在床沿,一把抓住她冰冷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明彻……你怎么样?”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这样叫她的名字。
不是“陛下”,是“明彻”。
萧明彻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竟虚弱地笑了笑。
“我没事……”
她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紧握的手。
“别担心。”
我端着刚熬好的安胎药,站在一旁,成了这寝殿里唯一的活布景。
看着这个权倾天下,令百官战栗的男人,此刻像个快要失去心爱珍宝的孩子,我忽然觉得,这碗药,重逾千斤。
这次的惊魂,像一记重锤,敲碎了他们所有的伪装和侥幸。
孩子随时可能来。
这深宫,再也藏不住这个天大的秘密。
萧晏喂她喝完药,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不再有审视和试探。
只有毫无保留的……托付。
我懂了。
从今晚起,我不再只是个大夫。
我是他们在这场豪赌中,唯一的底牌。
第8章
女皇的身体,在我的精心调理下,总算稳住了。
那夜的惊心动魄,像一场未醒的噩梦。
但噩梦之后,有些东西,彻底变了。
养心殿的气氛,从紧绷,变成了死寂。
这天,李德全将我引到龙案后的书架前。
他转动机关,一整面墙,无声地滑开。
里面是一间密室。
烛火摇曳。
摄政王萧晏和女皇萧明彻,早已在里面等我。
一张小小的方桌,三个人。
像一场决定生死的审判。
萧明彻的气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萧晏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推到桌子中央。
“摊牌的时候,到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深潭。
我看着那叠卷宗,眼皮狂跳。
“这是什么?”萧明彻问。
“太傅和那帮老东西,三十年来贪赃枉法,结党营私的证据。”
萧晏的指尖,轻轻敲击着卷宗封面。
“每一笔,都有人证物证,足够他们抄家灭族。”
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以为他这几个月,光顾着和女皇陛下谈情说爱,搞地下工作。
没想到,他背地里,在准备一锅端了整个前朝。
这哥们,时间管理大师啊。
他看向萧明彻,目光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
“朝堂,我已经给你清干净了。”
“接下来,是兵权。”
他从怀里,又摸出两枚虎符,放在桌上。
“京城三大营,左营和右营,已经尽在我手。”
“城中禁军,也换上了我们的人。”
萧明彻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她看着那两枚代表着生杀大权的虎符,久久没有说话。
我感觉自己像在听天书。
这哪里是保胎,这他妈是政变啊!
“还不够。”萧晏继续说。
“光有刀,还不行,得有人心。”
“这几个月,京中流传的故事,你听说了吗?”
萧明彻抬眼看他。
“先帝无子,唯有一女,为保萧家江山,不得不以女子之身,担下这万里河山。”
萧晏一字一句,缓缓复述着。
那语气,不像是在说一个故事,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公之于众的事实。
我彻底傻了。
这……这不就是他亲手炮制的洗白通稿吗!
把一场弥天大谎,硬生生塑造成了一曲悲壮的史诗。
高,实在是高。
密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烛火,在“噼啪”作响。
良久,萧明彻笑了。
那笑里,有释然,有决绝,还有一丝藏不住的疲惫。
“朕……我演了二十年男人,演够了。”
她伸手,轻轻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
目光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想做回萧明彻,想做个母亲。”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季白。”
我一个激灵,立刻躬身。
“你的任务,不止是保住我们母子。”
“大戏开场那天,你要当着文武百官,天下万民的面……”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帝王的威严,也带着一个母亲的恳求。
“……亲口证实,朕是女子,朕……怀有身孕。”
我这个炮灰神医的职业生涯,好像……又攀上了新的高峰。
第9章
第二天,太和殿。
天还没亮透,我就被塞进了一套崭新的官服,缩在殿内一根巨大的盘龙柱后面,紧张得手脚冰凉。
今天,是那场豪赌摊牌的日子。
摄政王萧晏,召集了文武百官。
殿内气氛肃杀,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以为,今天要上演的,是逼宫。
太傅那张老脸,绷得像块风干的橘子皮,眼神里带着一种准备慷慨赴死的悲壮。
龙椅上,萧明彻穿着最繁复的龙袍,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终于,萧晏到了。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蟒袍,却没带一兵一卒。
他甚至连剑都没配。
“王爷这是要……清君侧?”
太傅抢先发难,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萧晏看都没看他。
只轻轻拍了拍手。
几个侍卫抬着几口大箱子,“哐当”一声,放在大殿中央。
箱盖打开。
不是兵器,不是金银。
是一卷又一卷,堆积如山的宗卷。
“太傅为官三十载,‘两袖清风’。”
萧晏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得可怕。
“这是你贪墨的河工款,三百万两。”
“这是你卖官鬻爵,安插党羽的名册。”
“这是你与敌国暗通款曲的书信。”
他每说一句,就有一卷宗卷被扔在太傅脚下。
铁证如山。
太傅的脸,从涨红,到煞白,最后一片死灰。
他“噗通”一声,瘫软在地。
“禁军。”
萧晏淡淡开口。
殿外的甲胄碰撞声,整齐划一。
禁军入殿,将太傅一党,像拖死狗一样,一个个拖了出去。
没有血流成河,没有刀光剑影。
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清洗,干净利落得像一场闹剧。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清空了全场最大的障碍。
所有人都以为,他下一步,就要走向那把龙椅了。
然而,在百官震惊的目光中。
萧晏转身,对着龙椅的方向,撩起蟒袍。
缓缓下跪。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望向龙椅上的她。
那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炽热与深情。
他朗声道:
“臣,萧晏,有本要奏。”
“当今陛下,非先帝之子,实乃先帝唯一的血脉,长公主殿下!”
轰!
整个太和殿,炸了。
满朝哗然!
不等众人从这惊天巨雷中反应过来。
萧晏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公主为保萧氏江山,女扮男装,承继大统,宵衣旰食,功盖千秋!”
“然女子之身,终不宜为帝。”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读一份举世无双的婚书。
“臣,萧晏,请陛下‘禅位’,恢复公主之身。”
“臣愿继任大宝,以这万里江山为聘,立长公主为后!”
“一生一世,唯她一人!”
“如今,皇后已身怀六甲,乃我大夏未来的储君!”
此时,李德全尖细的嗓音恰到好处地响起。
“传,季白,季神医上殿!”
我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腿肚子都在转筋。
我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对着龙椅的方向,也对着那个跪着的男人。
我用尽毕生演技,朗声道:
“臣季白,以性命担保!”
“陛下……哦不,娘娘凤体确实有孕八月,脉象沉稳有力,正是我大夏的龙裔!”
整个朝堂,彻底傻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剧情,从惊悚的谋逆大戏,一百八十度漂移,直接飙进了旷世绝恋的言情剧场。
前一秒还准备血溅当场的老臣们,此刻张着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龙椅上,萧明彻“挣扎”了许久。
她缓缓站起身,眼中水光潋滟,声音里带着一丝“被迫”的无奈和无限的动容。
“准奏。”
一场足以让大夏倾覆的宫变,就这么,变成了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我这个炮灰神医,不仅没死,还成了首席证婚人。
我的职业生涯,算是彻底封神了。
第10章
那场载入史册的“禅位”大典后,是一场更为盛大的婚礼。
新帝萧晏,立长公主萧明彻为后。
十里红妆,普天同庆。
曾经的女皇,终于能以女子的身份,站在自己爱人的身边。
她穿着凤冠霞帔,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的光。
半年后,皇后于坤宁宫,顺利诞下一名皇子。
粉雕玉琢,眉眼像极了萧晏。
孩子被立为太子那天,我被传召进了新帝的寝宫。
不再是肃杀的养心殿,而是温暖明亮的乾清宫。
萧晏换下了龙袍,穿着一身家常的玄色长衫,正在逗弄襁褓里的太子。
萧明彻靠在他肩上,脸上是洗尽铅华的温柔。
这画面,太过美好,让我一时有些恍惚。
“季白。”萧晏抬头看我,眼底是真切的笑意。
他将一个厚得离谱的红包,塞进我手里。
入手沉甸甸的,全是银票和地契。
“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
“以后,你自由了。”
萧明彻抱着孩子,对我柔柔一笑。
“若想过安稳日子,这些钱财够你富甲一方。”
“若还想行医,朕为你开一座天下第一的医馆。”
我捏着那叠足以让我躺平几辈子的身家,激动得手都在抖。
就在这时,我脑海里,那道闪了快一年的红色任务栏,终于有了动静。
【为女主林婉儿诊出喜脉,任务判定方式变更……世界线稳定,新储君诞生,原剧情作废,任务判定为:已完成。】
一道金光闪过,那个该死的任务,终于化作了齑粉,消失不见。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
我对着他们,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臣,谢陛下,谢娘娘。”
“愿我大夏,国泰民安,万世永昌。”
第二天,我递上了辞呈。
萧晏没有挽留,只亲自将我送到了宫门口。
我带着我的万贯家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吞噬了我无数心惊胆战日夜的皇宫。
我在江南,买下了一座带湖的大宅子。
每天钓钓鱼,喝喝茶,晒晒太阳。
提前过上了梦寐以求的退休咸鱼生活。
至于那个还在景仁宫里,苦苦等待着“喜脉”,琢磨着怎么才能获得圣宠的女主林婉儿?
管她呢。
我的NPC生涯,圆满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