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风的耳尖倏地红了,像是被她指尖的魔气烫了一下。他捉住她勾着衣领的手腕,指腹擦过她细腻的皮肤,声音里带着笑意的喑哑:“那...便把我自己赔给你,如何?”
林沫然倒被他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刚要松开手,却被他反握住往怀里带了带。黄沙在结界外卷成旋涡,他眼底的星光比方才更亮,竟不像是玩笑。
“先说好,”她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仰头瞪他,“等查清这事,你得把消魔珠赔还给我,那是我师尊给我的。”
“好。”沐白风答得干脆。
林沫然不再去管沐白风,她回过头看向那名被困住的仙界女子:“她叫什么?”
“柳梅。”
沐白风眼中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注视着柳梅。
“太子殿下...”柳梅怔怔的看着自己心悦已久的人。
沐白风的目光落在柳梅身上时,方才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属于天界太子的凛冽:“柳梅,你可知私自动用易容术假扮本殿,按天规该当何罪?”
柳梅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殿下,我只是...只是看不惯这魔修魅惑您...”
“本殿与谁相交,轮得到你?”沐白风打断她的话,袖袍轻挥,捆着她的仙绳骤然收紧,“边境之事尚未查清,你却在此添乱,若因此坏了大事,便是剥去仙骨打入轮回也不够赎罪。”
他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大荒的寒风:“今日看在你侍奉仙宫多年的份上,暂且饶你一次。回去后自请领罚,往后再敢对林姑娘有半分不敬——”
话未说完,他周身已散出骇人的威压,柳梅被压得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沙地上,额头抵着滚烫的砂砾,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滚。”
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柳梅浑身一颤,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她望着沐白风护在林沫然身前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松,却从未为她停留过片刻。方才林沫然那些“两情相悦”的话,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
她终究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柳梅咬紧牙关,没再辩解半句,只是默默叩首,然后挣扎着起身,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消失在漫天黄沙里。那背影孤寂得很,连风沙都似在为她的痴念呜咽。
结界内,林沫然看着柳梅远去的方向,心里啧了一声,没想到这女子对沐白风还真是一片深情啊。
沐白风收回目光,转身时眼底的寒意已褪尽,又成了那个带着浅笑意的模样:“让林姑娘见笑了。”
“不敢当。”林沫然挑眉,晃了晃手里的千机铃,“不过太子殿下,眼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那令牌上的魔纹,我倒想起些事,或许得去趟魔族禁地。”
沐白风颔首:“我与你同去。”
“你?”林沫然斜睨他,“天界太子擅闯魔族禁地,是想被当成奸细砍了?”
“有你这位‘宝贝甜蜜饯儿’护着,想必不会。”沐白风捉住她要收回的手,指尖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况且,总不能让我的人独自涉险。”
“这登徒子!”林沫然见挣脱不住,索性放弃了,大不了到时候找到花姐姐他们后,自己找个理由开溜。
这仙界太子,她可不想沾惹半分。
大荒的日头烈得灼人,黄沙被风卷着打在结界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林沫然被沐白风牵着走在前面,偶尔侧头瞪他一眼,却总被他眼底的笑意堵得说不出话。
“喂,你松开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她挣了挣手腕,指尖却被他握得更紧。
沐白风低笑:“方才是谁勾着在下衣领说情话的?”
“那是气柳梅的!”林沫然脸颊发烫,偏偏这具女儿身的脸皮薄,远不如前世和自己哥们聊天聊地脸皮来的厚,“再说了,我是魔族,才不管你们仙界的规矩。”
“那便按魔族的规矩来。”沐白风忽然停下脚步,弯腰从沙砾里拾起半片枯骨,“听说魔族挚友同行,总要共饮一杯烈酒?可惜这里只有风沙。”
“你……”
“前面有处断壁,先歇歇脚。”沐白风忽然打断她,牵着她往不远处的巨石后走。那里背风。
他从袖中摸出个水囊递过来:“天界的玉露,解乏。”
林沫然接过来抿了一口,清冽的甘甜顺着喉咙滑下去,竟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躁动。她望着远处翻涌的黄沙,忽然低声道:“魔族禁地在断魂崖,那里有历代魔帝的碑林,或许能找到令牌的来历。”
“我陪你去。”沐白风说得干脆。
林沫然还给沐白风水壶,却见对方正含笑的看着她递过去的壶。
“?”
林沫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猛地将水壶往他怀里一塞,力道重得让水壶撞在他衣襟上发出闷响。
“看够了没有?”她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眉头拧得紧紧。
林沫然感觉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他逼疯,明明刚开始遇见时是那么正儿八经的一个人。
沐白风接住水壶,指尖还残留着她碰过的微凉触感,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却没多言,只将水壶收进袖中。
林沫然转身背对他,望着远处翻滚的黄沙,声音硬邦邦的:“歇够了就走,别耽误时间。”
她刻意加快脚步,几乎是在往前走,手腕却还被他牵着,那力道不重,却挣不脱,像根无形的线,缠得她心烦意乱。
“我说了松开!”她猛地停下,回头瞪他,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沐白风,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帮你查案是一回事,拉拉扯扯是另一回事,别得寸进尺。”
沐白风的指尖动了动,终究还是松了些力道,却没完全放开:“大荒危险,这样稳妥些。”
“我是魔族,还怕这点风沙?”林沫然嗤笑一声,挣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了几步,刻意拉开半个人的距离,“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去,我不拦着。”
她的背影绷得笔直,像根竖起的刺,拒人于千里之外。沐白风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沉了沉,却没再追上去牵她,只默默跟在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林沫然走得飞快,刻意不去听身后的脚步声,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柳梅那绝望的眼神,一会儿是沐白风方才含笑的脸。
更多的却是前世跟兄弟们勾肩搭背的自己,衬得此刻这莫名的拉扯格外刺眼。
“断魂崖的瘴气对仙修有蚀骨之效,”她忽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你要是想活命,就自己想办法,别指望我护着你。”
身后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传来沐白风平静的声音:“我自有准备。”
林沫然没再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些。她不明白,明明只是合作查案,这人为什么总黏黏糊糊的?
前世当兄弟时没觉得,换了这副身子,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靠近,都让她浑身不自在,像被什么东西挠着心,烦躁又别扭。
“总之,”她头也不回地补充道,“查完案子,你归你的天界,我回我的魔界,消魔珠给我,从此两不相欠。”
风沙里传来他低低的一声“好”,听不出情绪。林沫然咬了咬唇,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