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的寒意似乎顺着剑刃往上爬，林沫然握剑的指节微微发僵。
她刚斩断一缕缠向脚踝的黑丝，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斜上方闪过一抹极淡的灰影——那影子快得像水流折射的光斑，若不是寒虾磷光恰好掠过，根本无从察觉。
“小心！”花颜的喝声刚起，林沫然已下意识侧身。但那灰影比她的反应更快，像一道淬了冰的尖针，擦着她的肩胛划过。
起初只是一阵极轻的刺痛，像被细针扎了下。可下一秒，刺骨的寒意猛地炸开，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林沫然闷哼一声，握剑的手骤然脱力。
“然然！”花颜的长鞭陡然绷直，红绸如活物般缠上林沫然的腰，将她猛地拽向自己。
就在这刹那的迟滞间，四周的黑丝突然疯长，像无数条毒蛇般缠上长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那是怨灵的怨气在腐蚀魔气。
林沫然低头看向肩胛，那里的衣料已被染成深黑，伤口处凝结着细碎的冰碴，连御水珠的光晕都无法驱散那股阴寒。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皮肉里游走。
“是怨煞凝成的冰刺。”花颜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腾出一只手按在林沫然的伤口上，暗红色的魔气源源不断涌入，却只能勉强遏制寒气蔓延，“这些怨灵吸收了千年寒潭的阴气，已经能凝聚实体了。”
话音未落，潭底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潭壁上的划痕里渗出粘稠的黑雾，那些黑雾落地便化作半人高的黑影，四肢扭曲，面目模糊，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
花颜的长鞭舞成一团红色的屏障，每一次挥出都能带起大片消散的黑雾。但怨灵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刚打散一批，新的黑雾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永远不会枯竭。
更麻烦的是，它们似乎认准了受伤的林沫然，总有漏网之鱼绕过屏障，拖着长长的影子扑过来。
林沫然咬着牙想抬手，却发现左臂已经僵得抬不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速下降，御水珠的光晕越来越黯淡，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的味道。
她看着花颜的背影，红发在水中剧烈晃动，原本顺滑的发丝已被黑雾缠上不少，显然也快撑不住了。
“花姐姐……别管我……”林沫然的声音在水中碎成气泡，“去取冰晶花……”
“闭嘴！”花颜的长鞭突然横扫，将一只快要扑到林沫然面前的黑影抽得粉碎。
林沫然的眼眶猛地一热，却被潭水冻得发疼。
她知道花颜在硬撑，长鞭上的红光已经越来越淡，刚才那一下横扫，花颜的肩膀明显晃了晃，显然消耗极大。
就在这时，最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
不是雪蛟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暴戾与饥饿，像是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
随着咆哮声，潭底的淤泥开始翻涌，一只只惨白浮肿的手从泥里伸出来，抓向她们的脚踝。
花颜的长鞭再也顾不上周全，只能集中力量护住两人周身三尺之地。但那些从淤泥里爬出来的怨灵更难对付，它们不怕魔气灼烧，断了肢体还能从淤泥里重新长出，很快就在她们脚下织成一张蠕动的网。
林沫然的肩胛突然又是一阵剧痛，那股阴寒竟冲破了花颜的魔气，直逼心口。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若非腰间的长鞭还紧紧拽着，恐怕已经落入那些惨白的手爪里。
“然然！”花颜急得红了眼，猛地转身想将她护在身后，却没注意到头顶正有一团浓郁的黑雾凝聚成形，化作一张巨大的鬼面，带着腥腐的寒气压了下来。
林沫然瞳孔骤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了拽长鞭。花颜反应极快地仰头，长鞭向上急抽，却只擦到鬼面的边缘。
鬼面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裂开的嘴角淌下黑色的粘液，落在花颜的手臂上。
“嗤——”花颜的衣袖瞬间化为飞灰，手臂上冒出一串水泡，很快又被寒气冻结。她闷哼一声，长鞭的攻势顿时一滞。
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数不清的黑影和手爪同时涌了上来。林沫然眼睁睁看着一只尖利的鬼爪抓向花颜的后背，而她正因为手臂的剧痛无法闪避。
“花姐姐！”
林沫然不知从哪里爆发出力气，竟硬生生挣脱了半边僵硬的身体，用还能动弹的右臂挡在花颜身后。鬼爪狠狠抓在她的胳膊上，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绽开，黑色的血珠混着冰碴子涌出来，在水中散成一片诡异的墨花。
剧痛让林沫然眼前发黑，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她能感觉到怨灵的阴气正顺着伤口疯狂涌入，像是要把她的魂魄都冻裂。御水珠的光晕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微弱的光点在掌心闪烁，随时都会熄灭。
花颜猛地回过神，看到林沫然胳膊上的伤口，眼底瞬间燃起猩红的怒火。她不再保留力气，全身魔气轰然爆发，红发无风自动，长鞭上的红光几乎要将潭水烧起来。
“滚开！”
一声怒喝震得潭水翻涌，靠近的怨灵瞬间被魔气撕碎。但花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的魔气在快速消耗，而那些怨灵还在从淤泥和潭壁的缝隙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像潮水般围拢。
林沫然靠在花颜背上，意识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花颜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力竭。肩胛和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冷，冷得像是要和这寒潭融为一体。
“花姐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她，花姐姐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花颜没有回头，只是将长鞭收得更紧，把林沫然护得更严实：“别说话然然，保存力气。”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我说过，要带你回家的。”
四周的怨灵再次围拢上来，这一次，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红光，死死盯着这两个快要耗尽力气的猎物。花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长鞭。
就在花颜握紧长鞭准备殊死一搏时，潭底突然卷起一股冰蓝色的漩涡。那漩涡旋转得极快，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所过之处，怨灵的黑雾像遇到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林沫然在昏沉中睁开眼，只看到一道巨大的影子从漩涡中冲出——那是一条通体覆盖着冰鳞的巨蛟，身长足有数十丈，额间长着一支菱形的冰晶角，冰蓝色的竖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雪蛟！”花颜失声惊呼，下意识将林沫然往身后拉。
可雪蛟的速度比她们想象中快得多。它并未理会那些四散奔逃的怨灵，巨大的头颅猛地低下，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用嘴衔住了她们腰间的长鞭。
那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林沫然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着往前飞，冰冷的鳞片擦过手臂，带来刺骨的寒意。
“它要干什么？”林沫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雪蛟巨大的嘴就在眼前，尖利的獠牙闪着寒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吞入腹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