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的光晕渐渐转暖，林沫然的伤口已无大碍。
她盯着雪蛟蜷成一团的巨大身影，见它呼吸平稳，忍不住悄悄挪过去
雪蛟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冰蓝光泽，像缀满了碎钻。
林沫然伸出手，指尖刚要触到最边缘的一片鳞，雪蛟的尾巴突然“啪”地一声拍在地上，震得洞穴里落下几星尘土。
她吓了一跳，手僵在半空，抬头就见雪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冰蓝色的竖瞳冷冷地睨着她，像是在说“放肆”
林沫然却不怕，反而笑起来：“前辈，你的鳞片真好看。”
她说着，索性盘腿坐在雪蛟尾巴旁边，伸手去够它尾尖那簇格外蓬松的冰毛——方才在寒潭里没细看，原来它尾巴尖竟长着一圈柔软的白毛，沾着水汽时像团雪球。
雪蛟猛地收回尾巴，尾尖的白毛却不小心扫过她的手背，冰凉又柔软。
林沫然咯咯地笑，雪蛟却像是被烫到般，将尾巴卷得更紧，只留一小截尾巴尖藏在身体底下，偏过头去看洞口，一副“懒得理你”的模样。
“前辈，你是不是不常跟人说话呀？”
林沫然没话找话，捡起地上一块亮晶晶的冰晶碎屑，递到雪蛟眼前，“你看这个，跟你的角一样亮呢。”
雪蛟眼皮都没抬，鼻孔里喷出两道细弱的白气，像是在冷哼。
林沫然也不气馁，把冰晶碎屑往它嘴边送了送。
这次雪蛟没躲，却在她的手快碰到它嘴唇时，突然微微偏头，用冰凉的鼻尖把碎屑顶了回去，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嫌弃。
“还挺挑剔。”林沫然捡起碎屑，自己捏在手里把玩，眼睛却还黏在雪蛟身上。
她发现雪蛟虽然闭着眼，耳朵（如果那对隐在鳞片下的小凸起能算耳朵的话）却微微动着，显然在听她说话。
她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清了清嗓子：“听说上古神兽都能变小，前辈这么大一只，睡觉会不会压塌山洞呀？”
雪蛟的尾巴尖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林沫然得寸进尺：“要不你变个小的给我看看？就像……就像刚刚在溪边见到的小银鱼那么大，肯定很可爱。”
“轰隆——”雪蛟猛地翻身，巨大的身体差点把洞穴掀翻。
它瞪着林沫然，冰蓝色的眼睛里像是结了层薄冰。
林沫然连忙举手投降：“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她憋着笑，见雪蛟虽然摆出凶相，却没真的动怒，胆子又大起来，伸手轻轻拽了拽它垂在地上的尾巴尖，“好啦，不逗你了。你救了我们，我给你留块桂花糕好不好？上次花姐姐做的，可甜了。”
雪蛟甩了甩尾巴，把她的手甩开，却没再动。
林沫然从行囊里摸出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糕，放在它前爪旁边，自己则挨着它的爪子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路上的趣事。
她说起羽黎师兄咳着血还硬撑着练剑，说花姐姐总爱把红绸束带系成蝴蝶结，说自己第一次御剑时摔进了泥潭……
雪蛟始终没睁眼，也没发出半点声音，可林沫然发现，它原本紧绷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连呼吸都比刚才更绵长了些。
她讲得口干，打了个哈欠，靠在雪蛟的爪子上就睡着了。
朦胧间，感觉有片冰凉的阴影覆在身上，像是雪蛟用尾巴轻轻圈住了她，挡住了洞口透进来的寒风。
第二天清晨，林沫然醒来时，只看见远处闭目养神的花颜，并无雪蛟的踪影。
林沫然揉着眼睛坐起身，昨夜靠着的地方还残留着淡淡的凉意，像雪蛟未曾走远。
她一眼瞥见前爪旁的油纸包，忙凑过去打开——桂花糕已经没了，油纸边缘却沾着几根极细的冰蓝色绒毛，像是某种鳞片上的附着物。
“它还真吃了。”林沫然捏起那根绒毛，指尖一碰，绒毛便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了。
她抬头看向洞穴深处，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石壁上留着一道巨大的划痕，像是雪蛟离开时不经意扫过的痕迹。
“然然醒了？”花颜走过来，手里捧着用潭水冻成的冰碗，里面盛着几颗野果。
“雪蛟天亮时就走了，临走前往寒潭的方向望了好几眼，许是放心不下那些怨灵。”
林沫然接过冰碗，野果带着清晨光里飘着几片冰晶，落在地上却不融化，反而化作小小的冰花，在石缝里闪着微光——那是雪蛟留下的印记，像是在说“一路顺风”。
她把冰晶花小心收好，对着寒潭的方向轻声道：“前辈，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风从洞口吹过，卷起几片落叶，像是谁无声的应答。花颜拍了拍她的肩：“走吧，羽师弟还等着我们。”
林沫然点头跟上，走出洞穴时回头望了一眼。
阳光穿过光幕，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恍惚间竟像是雪蛟冰蓝色的眼眸，正安静地目送她们离开。
另一边
沐白风的身影在月寒山的风雪中疾掠，冰蓝色仙力撕裂漫天飞雪，却始终探不到那两道熟悉的气息。
“还没找到？”他对着虚空低喝，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躁。
寒潭边缘的积雪被他踏得粉碎，潭面凝结的冰层下暗流涌动，却连一丝魔气或生人的气息都没有。
他指尖掐诀，仙力如蛛网般铺展开，触及潭底的瞬间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弹回——那是雪蛟的气息，带着上古神兽独有的威压，却并无半分戾气。
“她们到底在哪？”沐白风的袖摆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冰蓝色的眼瞳里覆着一层寒霜。
他比谁都清楚，这月寒山的风雪最是无情，若是被困在某处，不消半日便会被冻僵经脉。
方才仙力探查时，分明在潭底察觉到怨灵溃散的痕迹，潭边还有……一丝极淡的血腥味，被压得若有若无。
“扩大范围搜索！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人！”沐白风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
沐白风在月寒山翻找许久，周身仙力几乎要将整座山掀翻，可除了愈发浓烈的风雪，什么线索都没有。
暗卫们分散在四周，一个个身影在雪中如鬼魅般穿梭，却始终没有传来好消息。
突然，一名暗卫从寒潭边的积雪中捧起一把剑，剑身寒光闪烁，正是林沫然的佩剑。
沐白风的心猛地一沉，几步上前夺过剑，剑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夹杂着林沫然独有的气息，此刻却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林姑娘……”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雪瞬间吞没。
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林沫然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身为仙界太子，他见过无数生死离别，可当危险可能降临到林沫然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失去她的后果。
“殿下！”
沐白风的目光刚触及那柄剑，周身的仙力骤然失控，冰蓝色的光晕炸开，震得周围的积雪簌簌坠落。
他踉跄着上前，手指抚过剑鞘上的裂痕，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在哪找到的？！她人呢？！”
“在……在寒潭西侧的冰缝里……”暗卫的声音发颤。
沐白风猛地攥紧剑柄，指节泛白，刚要冲出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沐白风？你怎么在这？”
他霍然转身，见林沫然和花颜正站在不远处，身上落着薄雪，虽有些狼狈却完好无损。那一瞬间，沐白风周身翻涌的仙力骤然平息，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抓住林沫然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嘶哑，冰蓝色的眼瞳里还凝着未散的惊惶，“知不知道我……”
话没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没松手，只是低头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一句极轻的话：“林姑娘，我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林沫然被他抓得发疼，更被他眼里的认真惊得不知所措：“沐白风，你……”
“我喜欢你。”沐白风打断她，声音清晰得穿透风雪，“从在永恒森你挡在我面前开始，一直都是。”
林沫然像被雷劈中，猛地抽回手后退半步，脸色瞬间涨红又变得苍白：“你……你说什么？不行！”
她看着沐白风错愕的脸，急得语无伦次：“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可能……”她想说自己穿越前是男生，根本无法接受男人的心意，话到嘴边却只能化作慌乱的摆手，“总之不行！”
花颜站在一旁，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住，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将林沫然护在身后。
沐白风望着林沫然躲闪的眼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是缓缓垂下，风雪落在他睫毛上，凝成细碎的冰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