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湿了林沫然的发梢，三人借着密道的阴影潜行，靴底踩在积灰的石阶上，几乎听不到声响。
暗血宗的主峰笼罩在浓稠的魔气里，连月光都被染成了暗紫色，昔日熟悉的飞檐斗拱此刻像蛰伏的巨兽，透着森然的寒意。
“师尊平日最爱待在静心院的书房，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林沫然压低声音，指尖扣着剑柄，剑鞘内侧的符纸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烫。静心院曾是暗血宗最清净的地方，季尘总在那里教他们批注古籍，窗台上永远摆着花颜酿的灵花蜜。
可此刻的静心院却透着诡异的死寂。
院门上的铜锁早已被蛮力砸断，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片，正是当年林沫然初学炼器时，烧坏了无数材料才做成的青瓷瓶——那时季尘笑着说“然然的手艺虽糙，心意却真”，还特意摆在书案上做装饰。
“师尊不在。”花颜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拂去书案上的灰尘，露出底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这里发生过打斗。”
羽黎俯身细看，指尖轻轻拂过那道刀痕边缘，灰白的眼眸骤然一缩：“这不是普通的打斗痕迹。”
他捻起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蚀骨散’，血煞长老最擅长用的阴毒玩意儿。”
林沫然心头一沉，蚀骨散遇血即化，能腐蚀修士经脉，师尊若中了招，后果不堪设想。
她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庭院角落那株被拦腰斩断的梧桐树——那是她刚入师门时，和师尊一起种下的，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
“他们把这里翻得这么乱，肯定是在找什么。”
花颜的长鞭在掌心绕了个圈，红绸如火焰般跳动，“会不会是破界符？”
“不像。”羽黎摇了摇头，他走到书架前，手指在一排排空置的书格里滑动，“他们在找的东西应该不大，而且很重要，不然不会连最底层的暗格都撬开。”
林沫然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书案后的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幅《山河社稷图》，是季尘最宝贝的藏品。
她伸手按住图中暗血宗主峰的位置，轻轻一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墙壁竟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暗格。
暗格里空空如也，只留下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季尘苍劲的笔迹：“然然，颜儿，阿黎亲启。若见此信，我已去魔域裂隙。莫渊与血煞勾结旧部，欲以‘血祭’开启封印，引上古魔神现世。
破界符是关键，万不能落入他们手中。你们羽翼已丰，不必为我所困，自保为上。切记，仙魔无绝对善恶，守心方得始终。——师尊字”
“魔域裂隙？”林沫然捏紧纸条，指节泛白，“那不是传说中封印着千年前仙魔大战亡魂的禁地吗？”
花颜脸色骤变：“血祭开启封印？他们疯了吗？那些亡魂一旦现世，三界都要大乱！”
羽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师尊是想亲自去阻止他们。”
他抬头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魔气，“可他一人之力，如何对抗整个血煞部众？”
“呵，藏得够深啊。”
阴冷的声音刺破寂静，莫渊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内，黑袍扫过散落的瓷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身后跟着数十名黑衣死士，魔气凝成的雾霭在他们脚下翻滚，几乎要将整个庭院吞噬。
血煞佝偻着身子，枯瘦的手指指向林沫然怀中的纸条：“那是季尘的字迹吧？他去了魔域裂隙？”他阴恻恻地笑起来，喉咙里像卡着砂纸，“正好，省得我们再找了。”
花颜长鞭骤然出鞘，红绸如烈火般缠上最近的石柱，将林沫然和羽黎护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莫渊掂了掂手中的魔刀，刀刃上的寒光映出他狰狞的脸，“自然是用你们三个的血，给血祭大典添点彩头。对了，”他的目光落在林沫然腰间，“季尘那老东西把封魔印藏哪了？交出来，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林沫然心头一紧，原来他们翻找的是封魔印！那是镇压上古魔神的关键，比破界符更重要。
她下意识将纸条往怀里按了按，指尖触到腰间的假破界符，突然有了主意。
“封魔印？”她故意提高声音，装作慌乱地护住腰间，“师尊从没提过！你们要的是这个吗？”
她猛地抽出假破界符，银白的符纸在魔气中泛出微光。莫渊和血煞的眼睛瞬间亮了，死死盯着那枚符纸，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果然在你们身上！”莫渊挥刀便砍，“给我抢过来！”
“就是现在！”羽黎突然将一瓶黑色药粉掷向空中，药粉遇风炸开，化作刺鼻的浓烟。他拽住林沫然的手腕，往庭院东侧的假山冲去，“假山后有密道！”
“小心！”
羽黎话音未落，花颜的长鞭已如灵蛇般窜出，缠住了莫渊劈来的魔刀。红绸与玄铁碰撞，发出刺耳的金戈声，花颜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后掠，红发扫过林沫然肩头时低喝：“然然，开密道！”
羽黎早已摸出腰间的青铜钥匙，往假山石缝里一插——只听“咔哒”轻响，假山后竟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
他侧身护在门前，指尖凝起三枚黑色药针，精准钉向最先冲来的三名死士眉心：“速进！”
林沫然却没动，用剑反手一挑，格开血煞长老抓来的枯爪：“要走一起走！”她余光瞥见花颜被两名死士的锁链缠住，当即剑气暴涨，硬生生在包围圈中撕开一道缺口，“师姐这边！”
花颜长鞭猛地绷紧，借着锁链的拉力凌空翻身，靴底在一名死士肩头重重一点，借力撞入石门：“走！”她反手一掌拍在石壁机关上，石门开始缓缓下落，却故意留了道缝隙。
“想跑？”莫渊狞笑着挥刀砍向石门，却被羽黎掷出的药粉逼退——那粉末遇魔气便燃，瞬间腾起丈高火焰，将追兵隔在火墙之外。
林沫然瞅准时机，拽着羽黎的手腕跃入石门。就在她的靴底即将踏入密道的刹那，血煞长老的骨爪突然穿透火墙，直取她后心！
“找死！”花颜在门内旋身，长鞭如红练般倒卷，硬生生将骨爪缠在半空。她掌心魔气暴涨，红绸突然迸发出刺目红光，竟将骨爪烫得滋滋冒烟。
“快走！”花颜厉声催促，手腕却被骨爪上的倒刺划破，鲜血顺着长鞭滴落。
羽黎一把将林沫然拽进密道，反手扣住花颜的另一只手腕，三人借着石门下落的最后缝隙同时缩身——玄铁石门在身后轰然合拢，将莫渊的怒吼与火墙的噼啪声彻底隔绝。
密道里一片漆黑，只有三人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
林沫然摸索着点燃腰间的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彼此带伤的脸：花颜的手腕渗着血，羽黎的衣袖被魔焰灼出焦痕，她自己的肩头也被流矢划开道血口。
“你们没事吧？”林沫然咬开伤药瓷瓶，先往花颜伤口上撒药粉。
花颜疼得嘶了声，却笑着拍开她的手：“皮外伤而已。”她抢过药瓶往羽黎焦黑的衣袖上倒，“倒是你，肩头的伤得好好处理。”
羽黎按住乱动的两人，从怀中摸出三枚疗伤丹：“先服下稳住气息。”他指尖拂过石门内侧的凹槽，“这门能从里面反锁，至少能挡半个时辰。”
林沫然吞下丹药，火光中忽然注意到花颜长鞭上缠着片衣角——那布料泛着暗紫色，绣着血煞长老独有的骷髅纹。她心头一动，刚要开口，却见花颜朝她眨了眨眼，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
“看来某位长老得光着膀子指挥了。”花颜捻起那片衣角，在火上烧得蜷曲，“也算收了点利息。”
羽黎无奈摇头，却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火光照在三人带伤的脸上，虽狼狈却不见半分颓丧，反倒有种劫后余生的默契。
林沫然忽然想起师尊纸条上的话，掌心的伤药粉末簌簌落在地上：“魔域裂隙……我们必须去。”
花颜往伤口缠绷带的手顿了顿，随即用力打了个结：“那是自然。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外面那群蠢货知道，季尘的弟子不是好惹的。”
她指尖敲了敲石门，“这密道通往后山的迷雾森林，正好绕去魔域裂隙的侧峰——说不定能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羽黎展开随身携带的羊皮卷，借着火光在上面勾勒路线：“迷雾森林有瘴气，正好能掩去踪迹。我这里有师尊给的避瘴丹，足够支撑到裂隙外围。”
林沫然看着两人有条不紊地规划路线，肩头的疼痛似乎都轻了些。她握紧剑，剑鞘与石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等和师尊会面，再回头收拾那群叛徒。”
石门后的撞击声越来越急，却被坚固的玄铁挡在外面。火折子的光晕里，三人相视一眼，同时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