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进去没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一道银灰身影从府内快步走出。李皓广袖一甩,目光落在沈沫然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三年前宫宴上惊鸿一瞥的宰相千金,如今素衣沾尘,眼底虽凝着悲戚,却更显眉眼清绝,倒比从前多了几分易碎的勾人意味。
他故意放缓脚步,走到沈沫然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轻佻的笑:“家父一早去了军营,不在府中。我当是谁,原来是从前的‘太子妃’沈姑娘。”
“太子妃”三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几分嘲讽。沈沫然攥紧了袖中的碎玉佩,指尖泛白,却还是强压着屈辱,躬身道:“李公子,民女今日前来,是想求李将军……求李将军帮忙接回父亲的尸骨,还望公子代为转达。”
“接回沈相的尸骨?”李皓挑了挑眉,绕着她走了半圈,目光在她单薄的肩头停留片刻,“沈姑娘倒会找靠山。只是你也知道,如今沈家是戴罪之身,我父亲若贸然插手,岂不是自寻麻烦?”
沈沫然的心猛地一沉,声音发颤:“李公子,我父亲是被冤枉的!从前李将军与我父亲同窗共事,情谊深厚,求您……求您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这一次。”
“情分?”李皓突然停下脚步,俯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畔,“沈姑娘,这世上哪有免费的情分?你如今不过是个贬为庶人的罪臣之女,凭什么让我李家冒风险帮你?”
他的话语像冰锥,狠狠扎进沈沫然的心里。她猛地后退一步,抬头看向李皓,眼中满是警惕:“李公子想要什么?”
李皓见她终于开窍,脸上的笑意更浓:“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看沈姑娘模样标致,性子又倔,若是肯屈尊做我房里的妾室,日后在我身边,别说接回沈相的尸骨,便是想寻个机会为沈家翻案,也不是不可能。”
“你胡说什么!”沈沫然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推开他,“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做你的妾!”
她的反应在李皓意料之中,他非但不恼,反而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了眼泪:“沈姑娘,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众星捧月的宰相千金?如今你祖母重病在身,若没人帮你,别说接回沈相尸骨,恐怕连你祖母的汤药钱,都凑不齐吧?”
这句话戳中了沈沫然的软肋。她看着李皓眼中的得意,又想起病榻上祖母枯瘦的手,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李皓说的是实话——如今的她,连保护祖母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谈尊严?
她用力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除了做妾,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忙?”
李皓见她服软,松开了她的手腕,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倒也不是非要逼你。今晚你随我去醉花楼,陪我尽兴了,我便在父亲面前为你说几句美言,让他想想办法。”
醉花楼是江南有名的风月场所,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那种地方,与羞辱她无异。沈沫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李皓眼中的贪婪与不屑,又想起父亲冰冷的尸骨还在京城无人收敛,想起祖母还在等着她照顾,最终还是闭了闭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好,我答应你。但你若食言。”话未说完,便被喉间的哽咽堵死——她连威胁的底气都没有。
萧白风刚从青禾口中问出沈沫然去了李府,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忙往李府赶。他怕她受委屈,怕她被李家人刁难,更怕她真的为了沈相的事,做出伤害自己的决定。
刚到府门口,就见沈沫然低着头走出来,素色布裙沾了些尘土,脸色苍白得像张薄纸,眼眶红得吓人,连走路都有些不稳。
“然然!”萧白风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想去扶她,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你怎么样?李家人对你做什么了?是不是他们为难你了?”
沈沫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猛地一僵,缓缓抬起头。看清来人是他时,眼底的脆弱瞬间被冰冷的恨意取代,她像被烫到一样往后退,避开了他的手:“别碰我!”
“然然,我知道你恨我,但沈相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我会还沈家清白,也会接你和祖母回京,你别去找别人帮忙,我……”
“滚!”沈沫然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几乎破裂,“萧白风,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是你亲手斩了我父亲,是你把我贬为庶人!现在假惺惺地来关心我,你不觉得恶心吗?”
萧白风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和恨意,心像被刀剜一样疼,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把她揽进怀里,声音带着哀求:“然然,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放开我!”沈沫然拼命挣扎,可他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积压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萧白风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萧白风被打得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沈沫然趁机挣脱,踉跄着后退几步,冷冷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温度:“萧白风,从今往后,我沈沫然与你,恩断义绝!”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踉跄着往前走,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里,只留下萧白风僵在原地,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