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华灯初上。
沈微的车准时停在公寓楼下。她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礼服,靠在车边,耐心几乎告罄时,才看见林书意慢悠悠地走出来。
只一眼,沈微就怔住了。
眼前的江书意,完全颠覆了过去的形象。她没有像原主那样,选择沈微喜欢的、类似白月光的清纯小白花风格礼服。反而穿了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深V设计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性感却不艳俗。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颈边,平添几分慵懒风情。妆容也比以往明艳大气,红唇夺目,那双总是怯生生望着她的眼睛,此刻清澈明亮,带着一种疏离的自信。
“走吧。”江书意拉开车门,自然地上车,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聚会。
沈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又升腾起来。这身打扮……太招摇了。
酒会现场觥筹交错,名流云集。
如沈微所料,江书意的出现,几乎吸引了全场目光。人们惊讶地看着这个脱胎换骨的女人,窃窃私语,猜测着她与沈微的关系,更多的是被她此刻独特的气质所吸引。她不再是谁的影子,她就是一道惹人注目的风景。
江书意却浑然不觉般,甚至有些无聊。她端着一杯香槟,站在稍显安静的角落,目光掠过人群,心里盘算着这场戏什么时候能结束。
“介意我打扰一下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江书意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气质温文儒雅的男人。他笑容和煦,眼神干净,手中同样端着一杯酒。
“当然不介意。”江书意回以礼貌的微笑。
“我是周景然,”他自我介绍,目光欣赏却并不冒犯,“很少在这样的场合见到像您这样……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士。不知是否有幸认识?”
他的谈吐风趣幽默,知识渊博,且极有分寸感。江书意难得觉得和这个世界的人交流不算太难熬,偶尔还能接上几句关于艺术和电影的见解,这让周景然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们相谈甚欢的画面,同样落入了不远处沈微的眼中。她看着江书意对那个男人展露笑颜,那笑容是她从未得到过的轻松和真实。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烧得她心口发闷。她下意识地想走过去,却被合作伙伴拦住寒暄。
就在这时,江书意脑中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叮——发布新任务:接受周景然的示好。任务要求:同意与他交换联系方式,并接受他后续的约会邀请。任务奖励:3万元。】
江书意眉梢微不可查地一动。这系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3万块,比上次多了不少。而且,和这位温文有礼的周先生聊天,确实比应付沈微舒服多了。
“和周先生聊天很愉快,”她笑了笑,从手拿包里取出手机,“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或许可以一起探讨刚才说的那部电影。”
周景然眼中闪过惊喜,立刻拿出手机:“是我的荣幸。”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周景然甚至顺势提出:“下周正好有一个私人画展开幕,不知江小姐是否赏光?”
“好啊。”江书意应得干脆利落,既是任务,也确实有点兴趣。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沈微的怒火。她终于摆脱了身边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她甚至没看周景然一眼,一把紧紧攥住江书意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跟我过来!”她的声音压抑着极致的愤怒,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话。
也不管江书意是否同意,更无视了周景然错愕的目光,沈微强硬地拽着她,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粗暴地将她拉向了露台的方向。
露台冷风拂面,与室内的喧闹温暖隔绝开来。
“你什么意思?”沈微将江书意甩在栏杆旁,身体逼近,将她困在自己与栏杆之间,眼神阴鸷得吓人,“当着我的面,就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江书意,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手腕上传来剧痛,但江书意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身份?沈总不是说,我只是你家‘保姆’吗?保姆难道不能有自己的社交?”
“你!”沈微被噎得一时语塞,怒火更盛,“谁准你穿成这样?谁准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谁准你……接受别的男人的邀请!”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
江书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她看着眼前这个失控的女人,轻轻开口:
“沈总,你的白月光快要回来了。”
“你就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
“现在,我提前给自己找条退路,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沈微耳中却如同惊雷。
沈微猛地僵住,所有汹涌的怒火仿佛被这句话瞬间冻结。她看着江书意清澈冷静的眼睛,里面没有赌气,没有试探,只有一片平静的决然。
她……是认真的。
这个认知像一把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沈微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却陌生的刺痛。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愤怒,悄然变质,染上了一丝……恐慌。
江书意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沈微燃烧的怒火上,发出“刺啦”一声虚无的响动,留下的是被短暂压制的灼热和更多难以名状的混乱。
沈微攥着江书意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些,但身体依旧保持着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她几乎是本能地排斥着江书意话语里透出的那种冷静和疏离。
“退路?”沈微重复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傲慢的弧度,“周景然?那就是你找的退路?江书意,你什么时候眼光变得这么差了?”
她试图用惯有的贬低和掌控来重新夺回主导权,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你以为脱离了我就真的能飞上高枝?别天真了。没有我沈微,你在这个圈子里什么都不是!周家门槛不低,就凭你,也配进他们家的门?他不过是一时新鲜,玩玩而已。”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江书意,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受伤、动摇或者昔日那种怯懦。她期待着看到眼前这个女人被这些话刺伤,然后再次变回那个需要依附她、仰望她的菟丝花。
然而,江书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无语。
这种眼神比任何反驳都让沈微感到难堪和失控。
“说完了?”江书意轻轻动了动被攥得发红的手腕,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沈总,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我和周先生不过初次见面,交换个联系方式,到你这里就连谈婚论嫁、攀附高枝都演完了?”
她微微偏头,目光掠过沈微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脸庞,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得围着你转?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甚至在你不需要的时候,连自己找点乐子、认识个新朋友,都得经过你的批准,并且还得符合你制定的‘配得上’的标准?”
江书意摇了摇头,那动作里的无奈和无语几乎要化为实质:“沈微,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了。”
“你!”沈微被她这番连消带打、满是讥讽的话堵得胸口发闷,却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言辞来反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江书意”,牙尖嘴利,逻辑清晰,每一句话都像软钉子,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偏偏又无法像以前那样轻易拿捏。
就在这时,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周景然温润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传来:“书意?没事吧?我看你们出来很久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微依旧抓着江书意手腕的手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语气依旧温和:“沈总,如果没什么事,或许我们可以先回去了?书意看起来有点冷。”
沈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江书意的手腕。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恢复了惯有的冷傲表情,只是眼底的冰层下暗流汹涌。
“不劳周公子费心。”她冷冷地瞥了周景然一眼,然后目光重新钉回江书意身上,带着最后一丝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命令,“酒会还没结束,跟我回去。”
江书意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心里对这人的狂妄自大和双重标准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但她懒得在露台上继续这种无意义的争吵,更重要的是,系统没发布任务让她现在就跟沈微彻底撕破脸。
她没再看沈微,反而对周景然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没事,我们回去吧周先生。”说完,她竟率先绕过沈微,径直走向室内,将两个人留在了露台上。
周景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沈微,礼貌地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沈微独自站在寒冷的露台上,看着江书意和周景然相继离开的背影,尤其是江书意那决然不再回头的姿态,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愤怒、挫败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慌乱的浪潮,彻底将她吞没。
她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栏杆上,指骨处传来清晰的痛感。
江书意……你真是好样的!
她咬紧牙关,眼底翻涌着暗沉的风暴。她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无论这个女人在玩什么把戏,无论她变得多么不一样,只要合约还在,她就别想轻易挣脱!
狂妄和占有欲,暂时压过了那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与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