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意站在公寓楼下，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那扇刚刚被她决绝拉开的门，仿佛成了一个讽刺的象征。最终，她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没有走向未知的自由，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她之前用系统奖励租下、本想用作过渡和真正起航基地的一间小小出租屋。
小屋狭窄却整洁，是她完全靠自己（的系统任务奖励）获得的第一份产业。她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席卷了她，不是为了失去沈微，而是为了这怎么挣扎似乎都逃不脱的掌控。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不是沈微，也不是宋清婉，而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林月汐。
【听说你搬走了？】消息简洁直接。 江书意指尖微顿，回了两个字：【嗯。】 【地址给我。】林月汐的下一条消息紧随其后，带着她一贯的不容置疑。
江书意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将出租屋的定位发了过去。不到半小时，门外响起了干脆的敲门声。
林月汐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是热腾腾的粥和一些清淡小菜。她扫了一眼屋内简单的陈设和角落里的行李箱，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进来，将食物放在小桌上。
“吃点东西。”她语气平淡，却自带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沈微快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了。”
江书意猛地抬头。
林月汐自顾自地坐下，眼神锐利：“宋清婉不舒服，沈微陪她在私人医院。但她的人正在到处找你。你做了什么，让她疯成这样？”她的目光落在江书意依旧难掩苍白的脸上，以及那双努力维持平静却难掩疲惫的眼睛，“不只是合约到期那么简单，对吧？”
就在江书意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脑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冰冷响起：
【强制任务变更：因宿主位移，任务‘返回公寓’变更为‘接受林月汐的帮助与庇护’。要求：与林月汐好感度达到‘信任’级别。奖励：解除部分冻结（恢复50%现金，魅力值解冻）。失败惩罚：林月汐将因意外卷入麻烦，与宿主关系破裂。】
江书意心底一寒。系统不仅监控她，甚至开始利用她在意的人！它逼她不得不去靠近林月汐，却又将可能带来的风险明晃晃地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仿佛一场诡异的平衡木。江书意被动地接受着林月汐不着痕迹的照顾和打探，而林月汐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江书意似乎在躲避什么更大的麻烦，但她并未点破，反而提供了一种冷静的庇护。
沈微的电话和消息疯狂轰炸，从最初的暴怒命令，到后来的焦躁质问，最后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江书意一律没有回复。宋清婉的消息也夹杂其中，语气从温柔的试探逐渐变得尖酸。
【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吗？微微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 【你永远不知道我们之间经历了什么，你只是个多余的插曲。】
然而，风暴最终还是升级了。不知宋清婉如何查到了这个地址，她直接找上了门。这一次，她没有伪装温柔，脸上带着冰冷的怒气。
“江书意，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拿着钱消失不好吗？”她挡在门口，声音刺耳。
恰在此时，林月汐的车也停在了楼下（她似乎习惯了每天这个时间过来看看）。她一下车，就看到了门口对峙的两人。
宋清婉看到林月汐，语气更加不善：“林小姐，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希望你别多管闲事。”
林月汐脚步未停，径直走上前，甚至没有多看宋清婉一眼，只是将江书意微微护在身后，声音冷冽如冰：“宋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撒野的地方。需要我打电话给沈微，问问她是不是支持你来找我朋友的麻烦？”
“朋友？”宋清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猛地刹停在路边。沈微从车上冲了下来，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江书意，然后又看到挡在她身前的林月汐和一脸怒容的宋清婉。
场面瞬间变得无比混乱。
“婉婉，你怎么在这里！”沈微的声音带着疲惫和责怪。 “我来让她认清现实！”宋清婉委屈道。 “沈微，管好你的人。”林月汐毫不客气。 “书意，跟我回去……”沈微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看向江书意，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疯狂，有疲惫，有祈求，也有她无法挣脱的、对宋清婉的责任。
江书意看着眼前这场因她而起的、荒谬绝伦的闹剧，看着沈微那被剧情和自身情感撕扯得痛苦不堪的模样，看着宋清婉的嫉恨，看着林月汐出于义气或别的什么而伸出的手……
她忽然感到一种极致的厌倦。
江书意凝视着眼前逐渐扭曲崩坏的画面——沈微、宋清婉、亦或是林月汐，所有面孔都融化在失真的漩涡里。随即一阵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再度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仍旧站在那间熟悉的公寓。
【检测到剧情严重脱离轨道，已将宿主传送回宋清婉回国前夕。】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如铁。江书意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不只是疲惫，更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她回来了，回到了沈微尚未彻底疯狂、系统尚且“正常”的时刻，可她却只觉得倦怠——她所有的挣扎与反抗，竟就这样被轻易抹除，如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仿佛从未存在。
【之前偏离轨道的剧情将被抹除。】
属性面板在眼前展开，一切数据如初，分毫不差。她静默地注视着，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她细细回溯，江书意忽然一个寒颤，猛地环顾四周——这间公寓，华丽却冰冷，是否从一开始就布满了看不见的眼睛？
沈微那突如其来的失控，精准得令人恐惧……难道她从未真正独处过？难道她每一寸生活，都在他人的凝视之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门口那个水晶摆件上——那是沈微送给“原主”的生日礼物，被原主视若珍宝，只因在众多昂贵而敷衍的高奢礼物中，它显得格外不同。可现在想来，这份“不同”何其讽刺。
江书意走近，拿起那只晶莹剔透的摆件。底部嵌着一个极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她指甲用力，抠出电池的瞬间，水晶中心那只小狐狸的光芒倏然熄灭，如同被掐断的呼吸。
确认断电后，江书意径直走进厨房，找出铁锤。没有犹豫，她高举手臂，狠狠砸下——
水晶应声爆裂，碎片四溅，几片锐利的玻璃划过她的手背，沁出细小的血珠，她却浑然不觉。她只是从残骸中拎出那只木制小狐狸，目光冷凝如刀。果然，一条极细的黑线，隐秘地连接着狐狸的身体与底座。
又是一锤重重落下。
木屑飞散之间，一个细小如针孔的摄像头，赫然暴露在光线之下。
江书意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原来如此。
所以她整理行李，所以她对未来的每一分试探，所以她所有自以为隐蔽的举动——她都看在眼里。那不是突如其来的发疯，而是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所谓合约包养，所谓互不干涉，全是虚伪的假象。沈微早已用最卑劣的方式，将她的生活变成一座透明的牢笼。
江书意站在那里，指尖发冷，仿佛能感觉到无数个日夜中，那双藏在镜头后的眼睛，正一寸寸地舔舐过她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