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的头痛近日愈发剧烈，像有无数细针扎进太阳穴，搅得她心神不宁。她本该想着远在国外的宋清婉——那是她从小到大认定必须去爱的人。可如今，那张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反而另一个人影愈发清晰，挥之不去。
她犹豫着，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林月汐的声音清淡得像一杯冷透的茶，听不出丝毫情绪。自上次包厢一别，她们几乎断了联系。
“有事？”
“今晚……能陪我出来喝一杯吗？”沈微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恳切。
“没兴趣。”林月汐答得干脆，她现在对沈微和那帮人的聚会心生抵触。
沈微握紧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她清楚林月汐对她有怨，可此时此刻，她竟找不到第二个能说话的人。在之前，她们曾是最知心的好友，也是最合拍的伙伴。
“湖畔酒吧，就我们两个。”她低声说，语气近乎哀求。
林月汐在那头沉默片刻，终是轻轻应了一声。
夜幕低垂，城市霓虹闪烁。
一辆黑色轿跑疾驰过街道，停在酒吧门口。沈微走进店内时，林月汐已经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两杯调酒。昏暗灯光下，杯中的液体折射出迷离的色彩，一如沈微此刻混乱的心绪。
“说吧，又怎么了？”林月汐的语气不冷不热，目光却落在沈微苍白的脸上。
沈微在她身旁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精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躁动。
“宋清婉要回来了。”她垂下眼眸，盯着杯中晃动的液体，声音低沉。
林月汐侧目：“这不是你一直盼着的事吗？”
沈微没有接话，又饮下一口酒，那架势像是要将自己灌醉。
“我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以为我是希望她回来的，可心底又害怕她真的回来。”她喃喃自语，像在困惑于自己的矛盾。
林月汐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讽刺：“你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小酒馆里，驻唱歌手低声吟唱着伤感的旋律，更衬得沈微身形单薄。她本是商场上传闻中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此刻却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设定了什么程序，”沈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个程序一遍遍地告诉我，必须爱宋清婉。”
林月汐被她这话说得云里雾里，索性不再接话，抬手又向酒保要了两杯酒。雪克杯摇晃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成为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那现在你想怎么样？”林月汐问。从高中起，沈微就深爱着宋清婉，那时全校皆知。林月汐也曾问过为什么，沈微总说是感觉。而宋清婉呢？一边享受着沈微的好，一边交往着男朋友，就连出国都是不告而别。林月汐劝过，但无济于事。
“我想和江书意续约。”沈微的话音刚落，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林月汐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张清纯却倔强的脸。每当提起江书意，她总会生出超出朋友范畴的保护欲。
“你放过她吧。”
这些年来，沈微对江书意的折磨，她都看在眼里。每次看到江书意注视沈微时那炽热的目光，她又只好将话咽回肚子里。
这五个字像一块巨石，重重砸进沈微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放过吗？她问自己。
林月汐也有些酒精上头，她转向沈微，一字一句道：“江书意那么爱你，而你只把她当作一个替身，一个消遣的工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她也是人啊，有血有肉的人。”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沈微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见过她真心笑吗？你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林月汐步步紧逼。
“我怎么会不知道！”沈微的声音陡然升高，又突然低落下来，“我看到她那张和宋清婉相似的脸，既迷恋又痛恨。”曾经的她会笃定地认为，自己对江书意的那点喜欢，全是因为那张脸。
可自从那次包厢之后，她再也掌控不住自己的心。总会想起那张脸——是江书意的脸，而不是宋清婉的。
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操控着，从出生到应该爱谁，有时候心底明明有个声音在抗议，她却仍然照着既定的轨迹前行，无力反抗。
叮咚——【检测到书内主角逐渐有了自主思维，剧情正在逐渐偏离轨道。】
当然，这声系统提示音没有任何人能听见，只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程序化播报。
“宋清婉就要回来了，你消停点吧。”林月汐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说是忠告，却更像是一场警告。
沈微是在第二天才得知，江书意发现了那个秘密。
手机屏幕亮起，一张照片赫然映入眼帘——一只白皙的手，指节分明，正捏着那个已经碎裂的木制小狐狸摆件。紧接着跳出来的一行文字冷静得近乎残酷：
【沈总，合约里明确约定双方互不干涉私生活，这是什么？】
沈微点开图片，指尖竟有些发凉。她下意识地将图片放大，目光骤然定格——在那只熟悉的手背上，一道细微却刺眼的划痕清晰可见。她的心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攥住。
聊天界面沉寂着，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对方似乎看穿了她的沉默，又一条消息紧随而至，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
【沈总，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请自重。】
随后，屏幕那端再无动静，只留下这片死寂沉沉的海，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言辞彻底吞没。
沈微几乎没有去思索江书意是如何察觉的。此刻盘踞在她心头、搅得她心烦意乱的，仅仅是那一句“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她试图将自己埋入成堆的文件里，用工作麻痹所有翻涌的情绪。
可那个人的身影却挥之不去。下午时分，她终于放下笔，再也无法集中精神。编辑了又删，最终只发出了一句近乎逃避的邀请：
【晚上陪我吃个饭。】
她绕开了所有尖锐的质问，也绕开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慌乱。屏幕微弱的光映在她脸上，照见的是一片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迷茫。
傍晚时分，江书意斜倚在柔软的皮革沙发里，落地窗外渐次亮起的夜市灯火在她眼中流转，却点不亮她淡漠的神情。玻璃上淡淡映出一张优越却疏离的侧脸，仿佛与这喧嚣人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七分熟，谢谢。”沈微将菜单递还给恭候在一旁的服务生，目光回转时，不由自主地被江书意那道清冷的身影攫住。
她好像，愈发美丽了。那种美不带温度，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后续有什么计划吗？”沈微望着她出神，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像是在等待一个特定的答案。
江书意缓缓从窗外收回视线，抬起眼时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在审视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片刻静默后，她的声音疏离得像秋日的薄雾：“无可奉告。”
空气陡然凝滞。沈微喉间的话语辗转半晌，最终只化作一声唤来服务生的手势。一瓶红酒很快被送来，殷红的液体注入高脚杯，漾开一缕若有似无的酒香。
见江书意始终没有动筷，沈微轻声道：“怎么不吃？记得你说过想来这家店的。”
“我不喜欢吃牛排。”江书意的回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她再清楚不过——喜欢牛排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沈微一怔，蓦地想起这家餐厅是宋清婉曾经提过想来的地方。
“抱歉。”脱口而出的话语让她自己都微微愣住。
江书意的睫毛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一潭静水。“无所谓。”毕竟她不是原来那个江书意，不是那个会因为一句道歉而心潮起伏的江书意。
叮咚——【检测到女主沈微悔恨值+1】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回荡。
江书意执起酒杯浅酌一口，目光又飘向窗外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一切都很乱，系统、剧情、还有原主残留的那份无助，都让她喘不过气。这个世界的一切早已被设定，沈微注定爱宋清婉，而江书意注定爱沈微。她的到来仿佛改变了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你最近的酒量越来越好了。”沈微没话找话的声音将她飘远的思绪拽回。
江书意觉得有些头晕，只盼着这场乏味的饭局早点结束。“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微放下刀叉，抬起头直视着她。两束目光在空中交汇——从前的江书意，从来不敢这样迎上她的视线。
“江书意，我好像有点喜欢上你了。”沈微一字一顿地说。酒精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染了一层薄红，却掩不住话里的认真。
江书意猝不及防，原主残留的情感再次搅乱了她的心绪。她偏过头，强行压下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悸动。
“你喝多了。”
沈微的酒量虽不算极好，但也不至于一杯红酒就醉。她清楚地感受到江书意在回避。好不容易从心底燃起的一点火苗，被这句话彻底浇灭。
宋清婉就快回来了，她到底在向江书意奢望什么？
“对啊，我应该是喝多了。”沈微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尽的怅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