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充斥着弹珠的碰撞声，又或者是慷慨激昂的动漫主题音乐，附近的人嘴里时不时爆出“可恶”两字，他们脸上或者是狂喜，或者是麻木，又或者是沮丧地拍着机器。
终于，九条在角落里的老虎机前发现了皮特，她不动声色地走到皮特的身后。
皮特甩着舌头，兔子脸上满是迷恋，它嘴里嘟囔着，“中！中！中！”
九条看着机器上闪烁着的霓虹灯快速滚动，最终，缓缓停了下来。
“咿！我中了！”
皮特满脸怨念地盯着不远处的一个黄毛青年。
刚刚说话的是那个家伙，而皮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中的。
“畜生，你中了什么。”
皮特抱怨了一句。
然后又塞了一枚硬币进去。
“献祭主人的寿命十年，让我中一回吧。”
说完，它就用自己的耳朵用力砸了一下机器按键。
这段时间内，大概有个几秒钟的间隙，皮特优雅自动地抖起它的短腿，并且开始四处张望，它很快就发现自己身后有个阴影。
“又是刚刚那个大爷？我不是吓走他了。”
这样想着，皮特慢慢转过头。
它看到的，是狞笑着的九条，好似炼狱修罗。
它赶紧把头又扭了回去，咽了一口唾沫。
这次它迅速地回头看了一眼，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站在它身后的，确确实实是它的主人，刚刚被它献祭了十年寿命的九条。
皮特顿时汗如雨下，它的眼珠子乱转，它几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转过身，然后立刻下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唉。”九条叹了口气，她的语气十分失望，“抬起头来。”
感觉九条的口吻有所缓和，皮特目露感激，但实际上它的心中确是掩着嘴巴偷笑。
“拿捏。”
它心想。
如此，它抬起了头。
“啪叽！”
下一刻，九条攥住了它的脑袋，皮特立刻挣扎起来，只是它的脑袋就像是被台钳给夹住了一样纹丝不动，挣扎了几下后，它的两只身体就呈现自然垂落的状态。
“我真的，真的非常失望。”
九条的口吻冰冷地像是发现老公出轨的人妻，她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手上愈发用力。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
皮特又开始剧烈挣扎起来，除了脑袋没有动，它所有的地方都动了起来，只是很快，它又像是一条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就在这个时候——
“这位客人。”
身着制服的店员小哥再次走了过来，虽然他的脸上携带着的是礼貌的，笑眯眯的表情，但是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抱歉。”
九条露出柔和的微笑，脸颊浮现出甜美的酒窝，纯真又无害，和刚刚判若两人。
她握着皮特的脑袋就像是握着一只死狗，趁着店员愣神的功夫，和机器发出的哗啦啦响声中，她走出了店铺。
就像是脱掉一个星期没有洗过的臭袜子一样，九条将皮特甩着了花坛边上。
好似被小孩用力揉捏过的圆形橡皮泥，口歪眼斜的皮特抬起了头。
“古人。”
皮特的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那个家伙呢？”
九条指的是那个白西装。
“还在那边玩呢，他一玩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呢，我就感觉很无聊，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恢复正常的皮特拍着胸脯。
“我也保证，如果还有下次，你的脑袋一定会像是西红柿一样爆炸。”
九条回应。
皮特立刻用耳朵敬礼。
其实九条心里还有疑问，那就是皮特这家伙哪里来的钱，但是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于是她也没有多问。
“给我进去继续盯着，如果再出什么问题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
九条用认真的口吻告诉皮特。
“yes，sir!”
皮特大声喊道，而后又慢慢悠悠地飞了回去。
“真是的，不过就是小玩了十几把，每隔一个小时我都会注意一下那个家伙，又不是没有在干活，明明很久之前还是个男人，现在的行为却和一个小肚鸡肠的女人一模一样，还居然那么生气，刚刚真的感觉脑袋都要裂开了。”
皮特心里抱怨，然后随意地瞥了一眼白西装男人之前坐着的位置。
空无一人。
冷汗一下子就从皮特的脑门上冒了出来。
“不是吧，九条那家伙正在气头上给我玩这一出，搞不好那家伙真的会杀了我的。”
回头过望去，隔着柏青哥店铺的大门，皮特的世界灯红柳绿，九条的周身却被黯淡的天色所笼罩，她此时正死死地盯着皮特。
皮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作为回应，示意九条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之中。
我和她都这么多年交情了，她应该不会杀了我吧，就算之前把她的钱全部赌输了，她也只是变出魔法杖，用尽全力朝着自己砸了一下。
但是它现在不是依旧好好的？
说起来，那次好像是因为它躲开了，九条那一下当时直接把大理石制作的厨房案台给砸塌了来着。
不知道为什么，皮特想到了过年时吃的粘糕。
这次也没什么问题的，只要它这次也躲过去的话。
皮特这样告诉自己，它吐出一口气，顿时感觉没什么可怕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的，但是身体抖动地却像是和得了老年痴呆的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呼，憋死我了，喝咖啡太多了。”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皮特的耳边响起。
皮特看到，白色西装的男人十分没品的在座位上系裤腰带。
尽管他的动作十分没品，甚至还能看到一撮毛发。
当然了，是指鼻毛。
但是，皮特就仿佛看到了亲爹一样感动出声，它捂住嘴巴，眼泪却不自觉地流出了眼眶。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
悬空吊起的电视机正在播放苦情剧，里面的男性角色说出这样的台词。
从黄昏来到黑夜。
九条不得不佩服这个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
如果不是皮特每隔一会儿就和她汇报情况，她真的认为皮特是不是把人跟丢了，因为害怕挨揍所以偷偷躲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玩了一个下午的缘故，白色西装的男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眼神飘忽，注意力不集中，他摇摇晃晃地在大街上走着。
根据女装大叔提前告知的消息，这个家伙晚上会去一家名叫“肌肉之池”的浴室私会秘密情人，届时，只要拿下可靠证据就好。
男人慢慢地往偏僻的街道走去，路的两侧停满了车辆，明明不远处就是繁华热闹的商业街，但是仅仅是隔着几个街道，这里却安静的针落可闻。
“滋滋。”
昏黄的路灯闪烁了几下，白色西装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他身后的不远处，九条和皮特偷偷跟着他。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并且迅速朝后张望。
“难道他发现我们了？”
九条心中一紧，她赶紧躲在墙后的阴影中。
“咔”这是金属纽扣解开的声音，“哗啦”这是布料滑动的声音，“哗哗”这是水流的声音，“呜呼，爽”这是男人嘴里发出的声音。
九条翻了个大白眼，她放松下来，随意一碰，结果碰到了藏在阴影中的垃圾桶盖。
“咣当！”
水流声立刻中止。
“谁！”
白西装男人赶紧提上了裤子，他甚至都没有甩甩，而后，一副警戒着的样子朝着九条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
“喵。”
“什么啊，原来是猫吗？”
男人似乎放下心来。
九条给皮特竖起大拇指，皮特此时正捏着鼻子，学猫叫。
明明是一只兔子却能学猫叫……
皮特脸上露出得意。
“这个猫叫的真是有够难听的，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种丑得要死的流浪猫，真不走运。”
白西装抱怨了几句后，继续往前走。
刚刚还很得意的皮特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别拦我，主人，别拦我，我要砍死他。”
九条双手垂落，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皮特。
“……”沉默了一阵子后，“主人你这样不搭腔搞得我很尴尬的。”
九条没好气的看了一眼皮特后，鼻腔里发出了轻微的，“哼”地一声。
皮特脸上此时的表情仿佛浴室绽放的雏菊。
继续跟在男人的身后，结果，白色西装男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昏暗的灯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出来吧，我早就发现你了，跟踪者！”
他大声说道，并且视角轻微朝后观看。
九条的眉毛蹙成一团，不明白是被怎么发现的。
犹豫一番后，她刚打算走出阴影——
“哎呀，早就想说这样的台词了，还好没有人，感觉真的超级酷的。”
刚刚还一脸冰冷的西装男，脸上又露出了熟悉的猥琐表情，他摸着脑袋嘻嘻哈哈。
皮特的眼珠子瞄了一眼九条窝成一团的拳头，它很识趣的没有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