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檀木案上噼啪爆开一粒灯花，火星溅落如星屑，顾长夜的指尖在《顾氏族规》最后一页重重一按，纸面发出轻微的“嚓”声，仿佛被烙铁烫过。
泛黄纸页上“不孝”与“秽乱禁地”八个朱砂大字被压出褶皱，墨迹微颤，他眼底浮起冷光——三日前在拍卖行截胡灵膳谱时，他便翻遍了顾家百年卷宗，早算出顾明远最可能栽在哪里。
那卷宗的霉味还残留在鼻腔，像旧日耻辱的余烬。
“陈执事。”他屈指叩了叩案角，三声短促，如更漏滴落。
暗处传来布帛轻响，灰袍老仆从阴影里现出身形，腰间顾家暗卫的青铜令牌在烛下泛着幽光，冷金属的寒意似乎顺着空气蔓延至指尖。
“少主。”
“去库房取三瓶迷神香。”顾长夜抽出袖中青鸾笔，在宣纸背面画了个复杂纹路，笔锋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毒蛇游过枯叶，“让铁柱在藏经阁外围布成困香阵，记住，只留西北侧半丈缺口。”
陈执事接过图纸时，指腹触到笔锋留下的凹痕——那是迷神香的触发阵眼，凹槽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苦香，那是昨夜顾长夜在密室试香时留下的痕迹。
他喉头动了动，终究没问。
这三个月来，这位曾被视作废物的少主总能用最狠的刀割最准的肉，他只需要执行。
袖口拂过案角时，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案上一页卷宗，纸角翻卷，像一只无声的警告。
顾长夜勾了勾唇，唇角扬的弧度极冷，像刀锋划过冰面。
子时三刻，顾家后院的紫藤架下。
白婉儿将染了朱砂的信笺折成纸鹤，指尖微颤，朱砂未干，沾在指腹留下一道暗红。
她吹了口气，纸鹤振翅飞入夜色，羽翼划破月光，发出极轻的“簌”声，像一片叶坠入深潭。
她摸了摸颈间顾长夜送的珍珠坠子——那是顾明远去年送她的定情物，如今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珠面冰凉，却压不住她指尖的微热。
“明远哥哥，”她对着纸鹤消失的方向轻笑，声音甜得发腻，却藏着淬毒的针，“柳长老说的那本《顾氏正统论》，可千万要找到呀。”
纸鹤穿窗而过，掠过三重院墙，最终落在顾明远枕畔，羽翼轻颤，惊醒了他沉睡的野心。
顾明远攥着信笺的手在发抖，纸页发出“窸窣”的轻响，像蛇在草丛中游动。
他站在藏经阁外的老槐树下，仰头望着朱漆门楣上“敬宗”二字，那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暗红，仿佛渗着血。
喉结动了动，他咽下一口干涩的唾沫，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甜香，像是某种花在深夜悄然绽放。
“吱呀——”
藏经阁的木门被他推开条缝，霉味混着檀香涌出来，潮湿的木头气息钻入鼻腔，带着岁月腐朽的腥气。
顾明远摸出火折子，刚要照亮，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像有冰针轻刺。
他猛回头，只看见风吹动院角的竹帘，竹片相击，发出“叮铃”一声轻响，旋即归于寂静。
“心虚什么？”他骂了自己一句，声音在空荡的院中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抬脚跨进门槛的瞬间，一缕若有似无的甜香钻进鼻腔，带着蜂蜜与腐花混合的怪异气息。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眼前的典籍架开始扭曲，书页像活了一般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白婉儿的身影从书堆后转出来，月白纱裙半褪，赤足踩着满地经卷，脚踝上银铃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心尖上：“明远哥哥，你说要娶我的……”
“婉儿！”顾明远喉结滚动，伸手要抱，却扑了个空，指尖只触到一缕冷风。
他踉跄着撞翻书案，《大衍诀》《御剑术》砸得满地都是，纸页散落，像被撕碎的誓言。
幻觉里的白婉儿笑得更艳，指尖划过他的胸膛，那触感竟如此真实，带着微痒与灼热：“家主夫人的位置，我等得好苦……”
顾明远的理智被欲望撕成碎片，耳边嗡鸣不止，仿佛有无数细语在低语：“你是家主……你是正统……”
他扯松腰带，踉跄着去抓幻觉里的人，口中喊得癫狂：“我做家主！我现在就做家主！”
“什么人？”
一声断喝惊碎夜雾，火把的爆裂声骤然响起。
赵铁柱提着鎏金斩马刀冲进来，身后跟着十名持火把的护卫，火焰在墙上投下狰狞的影，刀锋映着火光，冷芒刺目。
火光映得顾明远半裸的胸膛通红，他正踮着脚去够不存在的“白婉儿”，腰间玉佩撞在书案上，发出清脆的“叮”声，像丧钟敲响。
“周老！”赵铁柱突然提高声音，“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周老的灰衣老者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的龙头拐杖重重顿在地上，青砖“咔”地裂开一道细纹。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满地狼藉，扫过顾明远半褪的中衣，扫过他癫狂喊着“家主”的嘴，胡须猛地抖成一团：“逆子！”
拐杖尖“咔”地戳进青砖缝里，周族老指着顾明远的手在发抖：“玷污祖宗典籍，秽乱藏经重地，顾氏百年，何曾出过这等败类！”
顾明远的幻觉被这声断喝震散。
他低头看见自己半裸的身子，又看见满地被踩脏的经卷，耳后“轰”地炸开血涌声——完了，全完了。
第二日辰时，顾家演武堂。
一夜之间，“顾二公子夜闯藏经阁，癫狂裸舞”的消息已如野火燎原。
顾长夜坐在首座，玄龟印在案头泛着幽光，他垂眸看着自己交叠的手指。
意识沉入识海的瞬间，系统机械音在耳畔炸响：【消耗10点反派点数，兑换成功。
目标：周伯年（顾家族老）。
当前词条：[刚正不阿]（强）、[厌弃败类]（中）已添加。】
堂下，周族老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起来：“老夫请废顾明远少主候选之位！”
“附议！”三长老拍板。
“附议！”五长老抚须。
顾明远跪在堂心，脸上还留着昨夜被按倒时的指痕，火把灼烧的余温似乎还烙在皮肤上。
他抬头看向柳如烟，却见那老女人盯着顾长夜腰间的玄龟印，嘴唇抿成一条线。
“柳长老，”顾长夜忽然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玉，冷而脆，“您昨日还说顾明远‘德才兼备’，今日怎么不说话了？”
柳如烟的指尖掐进掌心，袖中那枚太一圣地的传讯玉符微微发烫，仿佛在警告她——这小崽子，连她和外宗勾结的事都查出来了？
“老身……老身失言。”她咬着牙坐下，鬓角的银簪晃得人眼疼。
“既然诸位长老无异议，”顾长夜抬手抚过玄龟印上的纹路，指尖传来古老符文的微凸触感，“便按族规处置吧。”
顾明远被拖下去时，突然嘶吼：“顾长夜！你使阴招！”
“阴招？”顾长夜垂眸轻笑，笑意未达眼底，“昨日在藏经阁解衣舞剑的，可是顾二公子自己。”
堂下哄笑四起。顾明远的脸涨成猪肝色，被护卫拖出了门。
当夜，顾家禁地。
顾长夜站在刻满符文的石门前，玄龟印按在门心的凹处。
“咔”的一声，石门裂开条缝，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点燃火折子，火光映出石室内的青铜祭坛，祭坛中央卷着幅泛黄的古图——【残缺灵阵图】四个篆字在火下忽明忽暗，墨迹仿佛在缓缓流动。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任务完成：掌控势力！
反派点数+50，解锁新功能：词条植入（限非关键NPC）】
顾长夜指尖拂过图上的阵眼，触感粗糙，像是干涸的血痕，嘴角勾起笑意。
他刚要收图，祭坛下突然传来细不可闻的叹息，像风穿过石缝，又像谁在低语。
他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石壁上顾老太爷的遗像，在风中轻轻晃动，画像上的眼睛，仿佛眨了一下。
“这才刚开始。”他低声说，将灵阵图收进储物戒，指尖残留着古图的粗粝与温度。
次日清晨，顾家回廊里。
两个扫地的丫鬟提着竹篮经过，听见前院传来锣响。
“听说了吗？新少主掌权三日，就要重组护卫队。”
“那赵铁柱护卫队长，昨日被擢升为统领了？”
“嘘——”年长的丫鬟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我还听说……少主昨夜去了禁地。”
“禁地？不是说进去的人都疯了吗？”
“可今早守门的石像……裂了一道缝。”
风卷着银杏叶掠过廊角，将她们的话撕成碎片，散进了秋晨的薄雾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