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夜推开门时,檐角铜铃正被夜风吹得轻响。
月光漫过青石台阶,在窗台上投下一片银霜——那碗养气安神汤就搁在那里,青瓷碗沿凝着细密水珠,药香浮动,余温尚存。
这是第七夜。每夜三更归府,总能在窗台见到这样一碗汤。
他立于门口,指尖轻触碗底,温热顺着指腹漫上心头。
鼻尖萦绕着苦中带甘的药味,夹杂一丝极淡的甜腥——像是血滴入沸水的焦痕,转瞬即逝。
“系统,扫描。”他默念。
淡蓝色光雾自识海涌出,如薄纱覆上汤面。
数据流游走如鱼,忽而凝滞。
【检测到微量木属性灵力波动,源质:先天木灵体(被动溢出)】
【目标:林晚秋(女)】
【基础词条】:[元气呆萌](表面级)、[情根深种](深藏级)、[先天木灵体](稀有)
【近期危机】:七日内将遭“魂引之劫”(概率97%)
顾长夜瞳孔微缩。
木灵体……天生与草木同息,最宜滋养灵脉,却也最易被邪修盯上炼魂。
而“魂引之劫”,需先污其名、坠其运,再以本命乌羽引魂抽魄——恶毒至极。
他垂眸盯着汤面浮动的枸杞,忽然想起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时,总爱买热豆浆暖手。
那时候总觉得温暖是廉价的东西,直到穿越后才明白,这世间最难得的,恰恰是有人愿意为你守着一盏灶火。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卯时三刻,晨雾未散。
林晚秋提着食盒穿过顾府回廊,发间木簪随步轻颤。
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衣衫,袖口沾着几点汤渍——昨夜熬汤时,不小心剪破指尖,血珠坠入药釜,她只当是寻常,未曾多想。
可这已是连续第三夜,她梦到黑鸟啄心。
每一次醒来,喉间都泛起腥甜,指尖冰凉。
“站住!”
两道身影横刀拦路,铜环撞出刺耳响声。
左边弟子歪嘴冷笑:“林姑娘又来送汤?也不照照镜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进内院?”
右边那人刀鞘重重磕在她脚边:“少拿少主当幌子!谁不知道你仗着青梅竹马的名头想攀高枝?你爹那外门执事的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林晚秋耳尖通红,攥紧食盒的手背上青筋浮起,声音却软得像被露水打湿的花瓣:“我、我只是送汤……长夜哥总熬夜……”
话音未落,一脚踹来。
青瓷碗碎裂于青石板,汤汁四溅,混着她指尖未干的血痕,渗进砖缝,像朵开败的花。
她蹲下身,颤抖着去捡碎瓷。
小豆子忧心忡忡的脸浮现在脑海:“小姐,最近府里流言可凶了,说你用媚术勾住少主……”
一片乌羽自头顶飘落,边缘泛着诡异紫斑。
她打了个寒颤,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城西破庙,三日前。
顾长夜曾与此人照面。黑袍绣金线乌鸦,行走间阴风阵阵。
他不动声色,在对方离去时,悄然种下一道“逆引咒印”于其衣角:一旦施术,反噬即至。
此刻,书房中。
顾长夜捏着茶盏,釉面映出冷光。
案头密报写着:林老爹昨夜跪求族老,愿带女回乡,免辱门楣。
“不像他的作风。”他低语,“胆小怕事之人,怎会主动请逐?”
窗外细碎脚步响起。
小豆子缩着脖子立在门口,红绳发辫被风吹得晃。
“进来。”他指了指木凳,“你家小姐……最近可还有梦魇?”
小豆子猛地抬头,眼中惊惶一闪而过。
她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回少主,小姐每夜都梦到黑鸟啄心口!前天夜里她喊得太凶,我推门进去,见她指甲都掐进掌心了……”
顾长夜指节抵住眉心。
系统提示浮现:【检测到魂引咒启动信号,反向咒印已激活】
他闭了闭眼——局,成了。
当夜子时,林府后院。
林晚秋蜷在床榻,冷汗浸透中衣。
黑鸟再现,血目狰狞,尖喙距心口仅三寸。
她动弹不得,喉咙如塞棉絮。
就在喙尖刺下的刹那,一缕甜香钻入鼻腔——是汤的香气,带着熟悉的暖意。
她猛然睁眼,帐顶银钩轻晃。
那只黑鸟的影子,淡了。
屋顶瓦片微响。
黑鸦道人蹲于檐角,指尖掐着七枚乌羽,眼中贪婪如火:“木灵体魂引纯净,炼丹后,金丹可期!”
“青鸾引魂,急急如律令——”
咒语出口,头痛欲裂。
眼前景象骤变:他站在顾家族会大堂,四周华服族人环视,顾长夜端坐主位,目光如冰刃。
“哈哈哈!”他不受控制地大笑,“这丫头灵体纯如青鸾,炼成丹后,我便可突破金丹!”
“住口!”顾长夜拍案而起,玉印迸发金光,“拿下这个邪修!”
他惊恐挣扎,双脚却如钉地。
林晚秋走出门来,攥着帕子的手剧烈发抖,望着那陌生道人,又望向顾长夜,喉头哽咽。
“拿下。”顾长夜抬手,声轻如雪。
赵铁柱率护卫一拥而上。
黑鸦道人疯狂挣扎,却在触到顾长夜目光的瞬间僵住——那眼神太冷,冷得他想起幻境中的玉印,冷得他终于明白:从破庙相遇那刻起,自己便已落入陷阱。
林晚秋望着被押走的道人,又望向顾长夜垂落的袖角。
有什么东西滑落——她眼尖瞥见,是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歪扭:“长夜哥保重。”
顾长夜垂眸,掌心悄然捏碎另一张纸条。
那是清晨在窗台发现的,墨迹微潮,写着:“昨夜汤未送到,心急如焚。今早重熬一碗,放在老地方。”
他望着被押出堂的黑鸦道人,喉结动了动。
系统提示在识海响起:【反派任务:粉碎邪修阴谋(完成)】【反派点数+200】
可他听不清了。
他只听见心跳如擂鼓,像前世在便利店打工时,第一次收到同事塞给他的热豆浆——包装纸上还沾着糖渍,暖得他差点落下泪来。
“押去水牢。”他低声说,嗓音沙哑,“我要亲自审。”
月光穿过庭院,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
林晚秋望着他侧脸眼角上的红痣,忽然觉得,那抹红,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要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