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秋的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顾长夜站在老槐树下，指腹无意识地碾过那张被揉皱的纸条。
系统界面的蓝光在他眼底晃了晃，【守护青梅之绊】的进度条仍固执地停在0/1，可刚才那句“再不能做冷眼看世的反派”却像一根细针扎进他心口——他明明是为了更精准地布局才靠近林晚秋，怎么会……
“少主。”赵铁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裹着寒气，“竹苑的暖炉添好了，炭是从刚采的，烧一整夜也不会燥。”
顾长夜垂眸掩去眼底翻涌，将纸条塞进袖中：“去账房支二十两，给收拾竹苑的下人们发赏。”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就说是林姑娘的意思。”
赵铁柱应了声，转身时瞥见主子大氅下露出的半截狐裘毛边——那是方才给林晚秋裹上的，此刻还沾着她发间的茉莉香。
他挠了挠后脑勺，突然明白为何今日那些嚼舌根的族人被掌嘴时，少主的眼神比腊月的冰锥还利。
第二日卯时，林晚秋的竹苑外多了两个穿玄铁甲的亲卫。
小豆子端着早膳进来时，见自家姑娘正对着铜镜发愣，发梢还沾着晨露：“小姐，您又去给院外的流浪猫送鱼干了？”
“嘘——”林晚秋慌忙捂住她的嘴，耳尖泛红，“长夜哥最烦这些小畜生，要是被他知道……”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熟悉的清咳。
顾长夜抱着臂站在月洞门边，玄色锦袍被风掀起一角：“蠢丫头，大冷天的不穿斗篷就往外跑。”他甩过一件猩红斗篷，精准罩在林晚秋肩头，“再冻病了，本少主可不会让厨房给你炖雪梨膏。”
林晚秋抱着斗篷，鼻尖突然发酸。
前日在柴房被冻得发抖时，她以为自己要熬不过这个冬天，可现在竹苑的暖炉烧得旺旺的，窗台上摆着她最爱的玉簪花，连房梁上的蛛网都被人细心扫净——她摸了摸斗篷里衬，绣着小小的“晚”字，针脚歪歪扭扭，像是某人连夜赶工的。
“发什么呆？”顾长夜皱眉，“今日族老们要查账，跟我去前厅。”他转身先走，却在门槛处顿了顿，等林晚秋小步跟上时，又嫌弃地加快脚步，“走这么慢，像只小蜗牛。”
小豆子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嘀咕道：“明明是少主走两步就回头看一眼。”
这日之后，顾长夜每日都要“顺路”来竹苑转一圈，不是嫌林晚秋的茶太淡，就是说她的琴谱摆歪了。
可每夜子时三刻，竹苑的房梁上总会落下一片青灰色的蝶——那是顾长夜用【阴符七术】化的探灵蝶，绕着林晚秋的灵海转三圈，确认没有被下咒才会消散。
“小姐，您说少主是不是……”小豆子蹲在廊下剥莲子，话头刚起就被顾长夜的声音截断。
“剥这么慢，手是被冻僵了？”顾长夜踢了踢她脚边的竹篮，余光却扫过林晚秋案头摊开的《草木经》——那是她昨日随口提了句想研究炼丹，今早便出现在她桌上的。
林晚秋慌忙把书往怀里收：“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便看看？”顾长夜冷笑，“炼丹要先通灵脉，就你这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好的废柴，看十年也学不会。”他转身要走，又扔下个青瓷瓶，“里面是聚气丹，每日吃一颗，省得被人说顾家养了个饭桶。”
小豆子等他走远，戳了戳那瓶子：“小姐，这聚气丹的丹纹是‘青鸾阁’的，市面上一颗要卖五百两！”
林晚秋攥着瓶子，指节发白，
“小豆子。”她突然轻声道，“你说，要是我能帮上长夜哥的忙，他是不是就不会总凶我了？”
小豆子刚要回答，院外传来亲卫的通报：“林姑娘，少主让您去前厅，说族老们要议东库的事。”
林晚秋匆匆赶去，却在转角听见顾长夜的声音：“东库地窖的钥匙……听说在林老爹房里？”
“少主，那老匹夫嘴硬得很，不如直接搜——”
“蠢！”顾长夜的声音突然拔高，“毕竟是林晚秋她爹，要是让她知道我强闯，怕是要跟我闹上三天三夜。”他压低声音，“明日我去演武场，你找个由头把林老爹支开，我去拿钥匙……”
林晚秋躲在假山后，心跳如擂鼓。
原来长夜哥是为了不让她生气，才要偷偷拿钥匙！
她攥紧袖口，指甲掐进掌心——她要帮他，她要让他知道，她不是只会添麻烦的小废物。
是夜，林府西院。
林老爹的房里还亮着灯，林晚秋裹着斗篷缩在墙根，手心全是汗。
她摸了摸怀里的钥匙模子——这是她偷偷用面捏的，只要拿到真钥匙，就能帮长夜哥省不少麻烦。
“谁？”房里传来呵斥。
林晚秋吓了一跳，钥匙“当啷”掉在地上。
门“吱呀”打开，林老爹举着烛台出来，看见是她，脸色瞬间冷下来：“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儿做什么？”
“我……我找东西。”林晚秋弯腰去捡钥匙，却被林老爹一脚踩住手腕。
“找钥匙？”林老爹的声音发颤，“你当我老糊涂了？顾家养你这么些年，你倒帮着他来偷东西！”
“不是偷！”林晚秋急得眼眶发红，“长夜哥是为了顾家，他比谁都干净！当年要不是他……”
“住口！”林老爹甩了她一巴掌，烛台掉在地上，火光映得他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你懂什么！他爹当年就是被那地窖里的东西害死的！那面血鉴镜……”
暗处，顾长夜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藏在屋檐上，玄色大氅与夜色融为一体。
原主父亲之死竟与地窖有关？
他握紧腰间的匕首，指节泛白——若林老爹敢伤林晚秋半分，他不介意让这老头永远闭嘴。
“爹，你是不是疯了？”林晚秋捂着火辣辣的脸，“长夜哥对我这么好，你凭什么说他……”
“好？”林老爹冷笑，“他对你好，是因为你蠢！因为你不会算计他！当年他娘死的时候，他跪在灵前笑，那样子……”
顾长夜再也听不下去。
他脚尖一点，如鹰隼般俯冲而下，扣住林老爹的手腕。
林老爹痛呼一声，却见顾长夜的匕首抵在他喉间，眼神冷得像淬了毒：“再敢说一句，我让你永远闭嘴。”
林晚秋吓得扑过来：“长夜哥，别！是我不好，我不该偷钥匙……”
顾长夜松开手，林老爹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
顾长夜低头替林晚秋擦去脸上的泪痕，声音却冷得像冰：“蠢丫头，谁让你乱跑的？”他转身看向林老爹，“明日辰时，来演武场见我。”
第二日，演武场。
顾长夜在系统界面输入【愧疚（中）】【口风松动（短暂）】，消耗10点反派点数。
他望着林老爹的词条栏里泛起的金光，冷笑——这老东西，该说实话了。
林老爹跪在青石板上，面前摆着顾长夜赐的养元丹：“地窖里有面血鉴镜，能照出人心最深的欲。此镜凶煞，少主切勿开启！”
顾长夜垂眸盯着自己的掌心，那里还留着昨日青玉佩灼出的红痕。
他伸手扶起林老爹：“是我莽撞了，林伯教训得是。”他转头对林晚秋笑，“还不快谢你爹？”
林晚秋扑进他怀里，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我就知道，长夜哥是最好的……”
顾长夜拍了拍她的背，目光却掠过演武场的朱漆大门——东库地窖的守卫轮值表，此刻正在赵铁柱的手里。
当夜，顾长夜站在地窖门前。
玄龟印贴在石门上，发出幽蓝的光。
“咔”的一声，石门开启，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他点燃火折子，照见正中央的青铜镜——镜面蒙着灰尘，却挡不住那股让人心悸的煞气。
“系统，扫描。”顾长夜低声道。
【检测到上古灵器·血鉴镜（封印90%）。
功能：映照目标七情六欲具象化投影。
警告：宿主当前道心不稳，强行使用可能触发心魔。】
顾长夜嗤笑。
他褪下青玉佩，放在镜前——这是顾家长子信物，或许能镇住邪祟。
镜面突然泛起血光，他的倒影渐渐扭曲，变成另一个自己：“情感是弱点，唯有斩断，方成真反派。”那“他”举起剑，剑尖抵住林晚秋的咽喉，“你护她，不过是在养肥的羔羊身上割肉，等她知道真相，会恨你入骨。”
顾长夜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青铜灯。
镜面“咔嚓”裂开一道缝，血光瞬间消散。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检测到“心魔投影”，词条更新：[自我怀疑]（萌芽）】。
他弯腰捡起玉佩，触手生温。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慌。
顾长夜摸了摸镜面上的裂痕，低声道：“我利用她……是为了救她。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由我一人承担。”
回到房中，顾长夜盘坐在蒲团上。
月光透过窗纸，在他掌心投下一片银白。
他指尖摩挲着青玉佩，那上面的纹路突然泛起微光，像是某种古老的契约在苏醒。
窗外，一只探灵蝶扑棱着落在窗台上，翅膀上沾着林晚秋房里的茉莉香。
顾长夜望着蝶翼上的微光，忽然笑了——温柔乡里的刀，已经入鞘。
但他知道，终有一日，这把刀会出鞘，斩断所有试图伤害林晚秋的因果。
而此刻，他只需要等。
等血鉴镜的秘密彻底浮现，等那些棋子露出破绽，等那个说要“斩断情感”的心魔，被他亲手碾碎在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