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上碎石硌脚，晨雾未散的林叶间还沾着昨夜的露水，空气中浮动着湿木与腐叶交织的微腥，脚底传来石子挤压草茎的细微脆响。
顾长夜走在最前，玄色衣摆扫过带露的野菊，花瓣簌簌落下，沾在袖口又滑坠入泥。
忽觉后颈泛起凉意——那是修仙者对危险的本能警觉，像一缕阴风贴着脊骨爬升。
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住，指尖在袖中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瓶，九叶青莲沉睡的气息透过温玉传来，像颗跳动的活物，脉动般轻颤着，带着一丝清冽的幽香。
“少主？”赵铁柱的重刀在身侧轻碰，金属与皮鞘摩擦的“咔”声划破寂静，护卫队的脚步声也跟着缓了。
这位护卫队长浓眉微拧，粗粝的掌心已按上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是有什么不对？”
顾长夜垂眸瞥向脚下被晨露打湿的草叶，叶尖正朝着来路微微颤动——那不是山风的方向，而是某种灵力扰动引起的微震，像蛛丝轻颤。
他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反手拍了拍赵铁柱的肩，掌心传来对方肩甲的冷硬触感：“玉瓶震动，九叶青莲有感应，我去确认方位。”
赵铁柱的浓眉皱得更紧，喉结动了动似要反驳，却在触及顾长夜眼底那抹寒芒时咽下了话——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有阴火在无声燃烧。
他粗声应了，反手挥刀：“都跟紧了！要是把主子的汤婆子弄丢——”
“去你的。”顾长夜低笑一声，转身隐入左侧密林中，衣摆掠过荆棘，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他的身影刚没入灌木，山风便卷来几缕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像几根细针直扎后心，耳膜随之嗡鸣。
他屈指弹开袖中系统面板，【预警】词条下三个红点正以每息两丈的速度逼近——炼气八重、九重，还有个卡在瓶颈的九重巅峰。
“东域那几个小门小户的崽子。”顾长夜摩挲着指尖，阴火在掌心跳动如幽蓝鬼火，灼得掌心微微发烫，却无痛感，反有一丝诡异的酥麻。
他沿着断崖侧壁往上攀，石缝里的青苔滑得硌手，指尖传来湿冷的黏腻感，却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湿滑难行，才更显“灵药遗落”的自然。
玄老记忆里那套《困灵纹》在识海中翻涌，他眯起眼，将原本需要三天刻画的三十六道主纹简化成九道——前世改PPT都能把客户需求揉圆捏扁，现在画个困阵，还能困不住几个急功近利的散修？
他在崖边蹲下身，指尖蘸着阴火在泥土里画出歪扭的纹路，火焰灼烧泥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腾起一缕焦苦气息。
末了又从怀里摸出那朵青莲残瓣，以阴火封住其气息外泄，再轻轻一震，逼出半滴灵液，洒在泥上——恰似药力自行溢出。
残瓣上凝着的灵液，在晨雾里泛着幽绿的光，像极了灵药自然脱落的痕迹，还飘散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药香。
“来了。”顾长夜退到崖顶的老松后，松针在他发间簌簌落下，刺得脖颈微痒。
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青衫修士撞进视野——为首的方脸青年腰间挂着“青蚨宗”的铜铃，此刻正盯着崖边的泥地两眼发亮：“师兄！你看这灵液！”
“蠢货！”中间的灰袍修士甩了他个脑瓜崩，却也凑过去用灵识扫了扫，“是九叶青莲的气！那顾小子果然没把好东西全吞了——”
话音未落，方脸青年的脚尖已经踩上顾长夜画的圈。
泥土突然泛起幽蓝的光，像地底有鬼火苏醒。
三人只觉脚踝一紧，低头便见土黄色的石锁从地底下钻出来，像活物般缠住双腿，粗糙的石面磨得皮肉生疼。
方脸青年惊得去拔剑，却见头顶雾气骤然凝结——他的师尊正站在云端，仙袍上的青蚨纹刺得他眼疼：“废物！连个顾家纨绔都追不上，我青蚨宗要你何用？”
“不！师尊听我解释——”方脸青年踉跄着去抓空气，石锁却随着他的挣扎越勒越紧，脚踝传来骨头被挤压的闷响。
灰袍修士那边更惨，他的道侣正和个陌生修士在桃树下交杯，红盖头下的脸分明是他上个月才送过定情玉的师妹。
他耳边仿佛响起酒杯相碰的清脆“叮”声，还有女子娇笑，刺得神识剧痛。
最右边的瘦高个则抱着丹田惨叫，他看见自己突破失败，金丹爆裂，血肉横飞，尸体倒地后，顾长夜缓缓走来，一脚踩在他脸上：“你也配抢我的东西？”
“心障共鸣。”顾长夜从松后走出，玄色衣摆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他声音冷如寒铁，“《困灵纹》本为封印之用，但经我改写，能引动神识震颤，勾连执念——你们贪我之物，便叫你们亲眼看看，贪欲尽头是什么模样。”
他指尖漫不经心地点向瘦高个，“是为杀鸡儆猴。”
三人的惨叫戛然而止。
方脸青年跪坐在地，额头顶着泥土哭嚎：“顾少主！我们就是被宗门逼的！求您饶命——”
“逼的？”顾长夜弯腰拾起方脸青年掉落的佩剑，剑锋挑起他下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对方浑身一颤，“上个月你们青蚨宗抢李家商队的时候，怎么没说被逼的？”他反手将剑插入土中，剑刃没入三寸，发出沉闷的“噗”声。
“把你们的脸凑过来。”
三人抖如筛糠，却不敢违抗。
顾长夜取出随身携带的玉简，灵力注入的瞬间，方脸青年的哭嚎、灰袍修士的颤抖、瘦高个的冷汗全被录了进去，玉简表面浮现出细微的符文流转。
他将玉简抛给灰袍修士：“拿回去给你们宗主看。下次再跟——”他指尖阴火暴涨，在三人脚边的泥土里画了个更深的圈，火焰灼烧泥土，腾起刺鼻焦味，“我不画圈，直接画棺。”
三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储物袋都不敢捡，脚步声在林间渐行渐远，最终被风声吞没。
顾长夜望着他们的背影冷笑，指尖在泥地上轻轻一勾，方才的困灵纹便腾起幽蓝火焰，转眼化作飞灰，灰烬随风飘散，带着一丝余温。
山风卷着灰烬掠过他眉梢，他摸了摸腰间玉瓶，九叶青莲的气息更稳了些。
天边晚霞将尽，林间归鸟掠过树冠，啼鸣声清越入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