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在青石板上凝结成薄霜,顾长夜的靴底碾过,发出细碎的脆响,霜粒在月光下泛出幽蓝的冷光,像撒了一地碎瓷。
他仰头看了眼残月,喉结动了动——系统提示还在识海翻腾,【木灵体共鸣持续,封印松动(67%)】的蓝光像根细针扎着他的神经,每一次闪烁都牵动太阳穴的抽痛。
他侧头看向晚秋阁的方向,窗纸后透出的烛火已经暗了两层,昏黄的光晕在风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熄。
情念共鸣石埋在林晚秋的枕头下,此刻正将她“救他”的执念放大成实质的灵力波动,顺着血脉往血鉴镜的方向钻。
那波动如细针般刺入地脉,激起一圈圈肉眼不可见的涟漪。
这是他昨夜用系统商城兑换的小手段,以“木灵体需要纯粹情感激活残阵”为借口,实则是算准了那丫头的死心眼。
他对着手背哈了口气,白雾裹着冷意窜进鼻腔,舌尖泛起一丝铁锈味,像是寒气渗进了血里。
指尖按上石门缝隙时,冷得他猛地一缩,石面湿滑如覆冰,指尖触到的刹那,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在皮肤下爬行。
他咬牙,更快地扣住石缝往下一扳。
“吱呀——”
地窖门向内开启,阴风裹着腐木味扑了出来,卷起尘灰直扑庭院。
霉味混着陈年香灰的气息钻入鼻腔,喉咙发紧,像被湿布捂住。
顾长夜倒退半步,袖中系统面板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他抬眼,就见半空中悬浮着七块拇指大小的镜片,每块都流转着幽蓝血光,像七颗被碾碎的星辰,在昏暗中缓缓旋转,映得四壁血影浮动。
“顾长夜!”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月光斜切过门槛,照出她赤足踩在地上的脚印,一路延伸至门边,脚尖微微发紫,沾着枯叶与碎冰。
他猛地回头,就见林晚秋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寝衣,发带散了半截,碎发黏在额角,正扶着门框喘气。
她呼吸急促,呼出的白雾在冷风中瞬间凝成细霜,睫毛上还凝着泪,却强撑着露出笑容:“长夜哥……我、我梦到你一个人走进黑暗里,再也没回来……”
顾长夜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早算到情念共鸣石会放大她的执念,却没算到这丫头能强撑着灵力溃散的身子爬起来追来。
她指尖泛着淡淡的青痕,像被藤蔓缠绕过。
“出去!”他压低声音吼道,指尖攥得发白,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危险等级提升至SS】,可他更怕的是她再往前一步——木灵体现在太脆弱,血鉴镜的残阵能吸走她半条命。
但林晚秋没听。
她踉跄着跨进地窖,目光直勾勾地锁在悬浮的镜片上:“这镜子……我认得!我娘临终前给我的玉佩,也刻着这种纹路!”她说着就要伸手去碰最近的镜片,腕间银铃“叮铃”作响,清脆如童年雪地里追着他要糖葫芦的声响,刺得他心头一颤。
空气凝固了一瞬,连系统面板的蓝光都仿佛静止。
“找死!”顾长夜扑过去拽她的手腕,却在触到她肌肤的瞬间顿住——那温度烫得惊人,烫得他想起昨夜守在她床前时,她烧得迷迷糊糊还攥着他的衣角喊“别丢下我”。
系统提示突然炸响,【[血脉共鸣](激活)】【[记忆碎片](未解锁)】的蓝光几乎要刺穿他的识海。
下一秒,所有镜片同时震颤,血光如活物般窜向林晚秋,在她头顶凝聚成一道虚影——那女子与林晚秋有七分相似,却穿着缀满玄鸟纹的古制祭服,脚下踩着缭绕的黑雾,手中捧着一块龟甲纹路的玉印。
“木心为引,异数为祭,九幽门开,命格归位。”虚影的声音像从地底下渗出来的,每说一个字,林晚秋的指尖就泛起一道青藤状的血痕,皮肤下仿佛有根藤在缓缓生长。
没有人说话。只有血光在墙上缓缓爬行,像某种古老的计时。
地窖深处血光冲天,映得院中枯树影如鬼舞。
一道佝偻身影拄杖立于檐下,手中族谱被风吹开至泛黄一页——‘昭明元年,以亲女祭九幽,换气运十载’。
“原来……原来当年老太爷说的‘以亲女代祭’,不是疯话……”
顾长夜转头,就见周族老扶着门框,喉头滚动,像是咽下几十年的哭声。
老人手中那卷泛黄纸页,一角赫然绘着玄鸟纹,老泪顺着沟壑般的皱纹往下淌。
顾长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原主记忆里,父亲死在地窖时攥着半块带血的玉佩,想起族老们总说“顾家嫡子活不过三十”,想起系统曾提示原主“天命值 - 90”——原来不是原主命不好,是顾家每代家主都在替先祖还债!
“啪——”
林晚秋腕间的玉佩突然发烫,红得像要烧起来,金属边缘竟微微发软,蒸腾出一缕青烟。
系统面板闪烁:【未知能量波动↑】【情感共鸣等级突破阈值】【疑似‘九幽契约’残片……正在解析】
他刚要伸手触碰镜片,就听见身后传来林晚秋的呢喃:“娘……我好想你……”
那声音轻得像片雪,却让所有血光骤然暴涨。
顾长夜转头的瞬间,就见林晚秋七窍渗血,魂魄正被虚影手中的玄龟印缓缓抽出,淡青色的魂体在血光里挣扎,像一团被揉碎的云。
“晚、秋!”他吼得嗓子发疼,扑过去将她护在怀里。
《阴符七术》的灵力顺着指尖窜进她的经脉,他咬着牙逆转灵流,可血光却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臂,在他手背烙下与她同款的青藤血痕,灼痛如烙铁烫过。
“松手!”他攥紧她的手腕,灵力不要命地往她体内灌。
林晚秋的魂体晃了晃,终于“噗”地落回体内。
她睫毛颤了颤,昏迷前最后一句话钻进他的耳朵:“长夜哥……别怕黑……”
顾长夜抱着她的手在抖。
他低头,看见她额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血色藤纹,正随着呼吸缓缓蠕动。
袖中传来细微的“咔”声——是方才挡在她身前时,原主父亲留下的玉佩裂开了一道细纹。
而镜中虚影的嘴角,正缓缓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