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艾莉亞與卡一行人仍然作為臨時小隊,接下了下一個任務,是清剿盤踞在城外廢棄採石場的石膚哥布林。這是一種比一般哥布林更兇殘的亞種,它們的皮膚堅硬如岩石,刀劍很難造成有效傷害。
他們抵達採石場時,雷夫像往常一樣先行偵查,很快便帶回了敵人的數量和大致分佈。
「大概有二十多隻,藏在坑道裡,有幾個哨兵在外面。」雷夫匯報完畢,看著卡爾,「老規矩?我解決哨兵,你和漢娜正面突擊,菜……咳,艾莉亞在後面支援?」
卡爾點了點頭,正準備下令,艾莉亞卻突然開口了。
「等一下,隊長。」她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從學院的文獻中讀到過,石膚哥布林的皮膚,是他們汲取大地中的金屬元素形成的。這也意味著,這樣的種群規模,想必他們已經向著更下層挖掘。」
她看著那片錯綜複雜的採石台,迅速的分析。
「用正面強攻,不如利用他們巢穴內的環境。如果我能用『土石共鳴』,在他們的巢穴深處引出一場小規模的地震,將他們從藏身處逼出來,陷入混亂。到時候,我們再出手,會輕鬆很多。」
雷夫聽得一愣一愣的,漢娜則換了讚許的眼神。
卡爾沉默地看著艾莉亞,他那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你有多大把握?這種法術對魔力控制的要求很高,一旦失敗,可能會讓這一帶都塌陷,連我們都會跟著陪葬。」
「我有九成把握。」艾莉亞的回答,充滿了學術上的自信。
卡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終,做出了決斷。 「好。就照你說的辦。」
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印證了艾莉亞的計畫。在雷夫無聲地解決掉哨兵後,艾莉亞站在高處,閉上眼睛,將魔法力滲入腳下的大地。伴隨著一陣低沉的嗡鳴,採石場的深處傳來了岩石崩塌的轟鳴和哥布林們驚恐的尖叫。
緊接著,石膚哥布林們驚慌失措地從坑道裡湧出,陣型大亂。
「就是現在!」卡爾一聲令下。
雷夫如猛虎下山般撲了上去。卡爾的長劍不同以往大開大闔,而是專攻敵人脆弱的關節;雷夫的雙劍則類似毒蛇,專門尋找那些因混亂而露出破綻的個體;艾莉亞的火球術和風刃也緊隨其後,將戰果不斷擴大。
一場有可能陷入苦戰的剿滅任務,在艾莉亞的高效精準策劃下,以極小的消耗,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雷夫第一次用一種全新的眼神打量艾莉亞。
「餵,書呆子。」他用手肘碰碰了她,「行啊你,腦子裡裝的東西,還真不是擺設。比我的劍好用多了。」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彆扭的話,卻是雷夫最真誠的讚美。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又接到了幾個任務。無論是護送重要物資,或是追蹤潛伏在森林中的變異魔物,艾莉亞總能憑藉她那淵博得嚇人的知識,提出最優化的解決方案。
她能根據魔物留下的唾液痕跡,準確判斷其種類和習性;她能辨認出森林中毒性最強的植物,讓隊避開危險的區域;她甚至能在戰鬥中,指出那些連資深冒險者都可能忽略的問題。
漸漸地,隊伍的戰術核心發生了微妙的轉變。
在行動前,卡爾開始習慣性地問一句:「艾莉亞,你們有什麼看法?」
雷夫在偵查時,開始會留意一些奇怪的植物或痕跡,讓艾莉亞進行分析。
漢娜更是對艾莉亞那堪比移動圖書館的知識量讚不絕口。
艾莉亞不再是那個跟在隊伍後面,等待指令的菜鳥法師。她的知識,與卡爾的經驗、雷夫的技巧、漢娜的支持,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默契。
艾莉亞度過了她人生中數一數二的快樂時光。
四人之間的關係也發生了質的變化。不再是臨時拼湊的隊伍,而是一個真正的、可以將背後彼此託付的夥伴。
他們的日常,就是在公會接取力所能及的任務,然後在黃昏前,拖著拖著各自疲憊的身體回到城裡。
有時,任務會很驚險。
有一次,他們在追蹤一頭狡猾的沼澤多頭蛇時,陷入了對方設置的陷阱。卡爾為了掩護眾人撤退,被一條蛇頭咬住了腿,眼看就要被拖入泥潭深處。
在所有人束手無策的危急關頭,他想起這種多頭蛇對強光極為敏感。
她沒有使用破壞力強大的火球術——那樣可能會誤傷卡爾——相反地吟唱出了一個她從未在實戰中使用過的、複雜的光學塑能魔法。
「虹光棱鏡!」
那絢爛奪目、變幻不定的七彩光束,如同一把利劍,精準地照射在多頭蛇的數對眼睛上!強烈的視覺刺激讓那頭巨獸瞬間陷入了混亂與劇痛,發出淒厲的嘶鳴,鬆開了咬住卡爾的嘴。正是抓住了這個機會,雷夫用帶著繩索的飛刀釘住了卡爾的鎧甲,眾人合力才將他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那一天晚上,在旅館裡,卡爾親自為艾莉亞倒了一杯麥酒,用他那一貫低沉的聲音,鄭重地說了一句:
「今天……謝謝。」
艾莉亞的臉龐微紅,心裡卻湧起一片的驕傲感。這來自隊長、沉甸甸的認可,比任何功績都更讓她滿意。
當然,並不是所有的日子都充滿了驚險。
更多的時候,是充滿了溫馨與快樂的日常。
他們會因為雷夫在分戰利品時偷藏了一塊亮晶晶的魔核而鬥嘴;同時在完成任務後,一起去城裡那家最好的酒館,聽吟遊詩人唱著那些誇張的英雄史詩,然後大家嘲笑故事裡的主角有多麼不切實際。
漢娜會帶著艾莉亞去逛市集,教她如何分辨草藥的真偽,還會買一些漂亮的髮帶送給她。艾莉亞也逐漸學會了像雷夫一樣,一邊講一些學院裡的趣聞,雖然她沒什麼幽默感,但總能引來同伴們的笑聲。
有一次,他們甚至接到了一個護送商隊的任務,在遠離城市的草原上露營。 夜晚,艾莉亞躺在草地上,看著漫天的星星,聽著身邊營火的劈啪聲和同伴們響起的鼾聲。她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是“家”,不一定是指那座宏偉卻冰冷的晨風莊園。
家,也可以是和這個鬧鬧、可靠、溫暖的人們,待在一起的地方。
她以為,這樣平靜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她甚至開始規劃,等存夠了錢,他們可以一起去王都看看,或是南方去溫暖的海港城市旅行。她想,也許自己可以成為學者型的冒險者………………
她不再想什麼巴特爾家族的榮耀,也不再糾結於父親的認可。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可以稱為「家人」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