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败犬的眼泪与刺客的决意

作者:嘟噜噜吥 更新时间:2025/8/29 16:39:31 字数:2908

“鼬鼠与茶壶”旅店最好的房间,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陈年木头的味道。所谓的“双人间”,其实就是摆了两张简陋床铺的斗室,墙壁薄得能听到隔壁店长大叔如雷的鼾声。

我坐在靠窗的床沿,圣剑随意地靠在墙边,像一根烧火棍。脖子上的项圈依旧冰冷,锁链另一头拴在对面床铺的床脚——格拉古督军正坐在那里,就着一盏昏暗的魔晶石灯,一丝不苟地写着他的任务日志。

羽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噪音,也是对我失败人生的无情伴奏。

夜深人静,白天的极度羞耻和喧闹退去,更深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没了我的心。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的,我是个穿越者。但和那些开局废柴、受尽欺凌的同乡不同,我幸运得像是被幸运女神亲了一口。

降临在一个边境小城的普通但充满爱的家庭。父亲是个有点啰嗦但手艺精湛的铁匠,母亲温柔贤惠,做的炖菜是全城最好吃的。

他们没有因为我怪异诞生而恐惧排斥,反而将我视若己出,给了我毫无保留的关爱。

童年虽然没有惊天动地,却充满了阳光、麦田的香气和父亲打铁时叮叮当当的安稳节拍。后来,我被检测出拥有惊人的魔力潜质和勇者血脉,父母虽然不舍,却依旧含着泪、带着无比的骄傲,送我去了王都的皇家骑士学院。

在学院里,我依旧是那个“幸运的阿贝尔”。天赋让我轻松通过选拔,虽然训练刻苦,但总能快速掌握技巧。同学们敬佩我,教官们看重我。我没有经历过所谓的校园霸凌和勾心斗角,最大的烦恼可能是今天的实战课又不小心把训练假人炸坏了要写检讨。

顺理成章地毕业,顺理成章地被国王召见,顺理成章地被授予“勇者”称号和传说中的圣剑。踏上征途时,王都万人空巷,鲜花抛洒,孩子们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高声喊着“勇者大人加油!”

我以为我是故事的主角,一路开挂,终将击败魔王,迎来Happy End。

可现在呢?

圣剑砍不出一道像样的剑气。

最强的魔法只能用来点烟(如果我会抽烟的话)。

脖子套着敌人的项圈,像牲口一样被牵着走。

任务目标是找回魔王丢失的……那种东西!

在那些曾经对我寄予厚望的人们面前,尊严被碾得粉碎。

巨大的落差感攥紧了我的心脏。我想念父亲粗糙温暖的大手,想念母亲带着炊烟火气的拥抱,想念学院里那些单纯为了变强而挥洒汗水的日子。

那些我曾认为理所当然的幸福和平静,此刻看来是多么遥不可及。

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手背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但肩膀却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失败的勇者,连哭泣都要悄无声息。

对面的沙沙声停顿了一下。

我几乎能想象格拉古督军抬起他毫无波澜的脸,用那双理性的眼睛记录下:“对象出现情绪失控迹象,疑似因压力过大导致心理崩溃。备注:需观察是否影响任务执行效率。”

他大概永远无法理解这种情感吧。毕竟,规章里可没有“如何安慰哭泣的勇者”这一条。

就在我沉浸于自怜自哀中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异响从窗户方向传来。

不是风声。

我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窗户的插销正在被一把薄如蝉翼的铁片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撬动。

格拉古几乎在同一时间合上了日志本,眼神锐利地看向窗口,但他没有动,只是默默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规章手册》上——难道这玩意还能当板砖用?

“吱呀——”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一道娇小而敏捷的黑影如同夜猫般滑入房间,落地无声。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来者。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穿着便于行动的深色粗布衣,脸上蒙着一块破布,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她手中紧握着一把磨尖的短铁钎,杀气腾腾——虽然这杀气因为武器的简陋而显得有些悲壮。

她的目光首先锁定了房间里最明显的目标——恶魔督军格拉古。

“魔王的走狗!去死!”她低吼一声,如同扑向猎物的幼豹,持着铁钎猛地刺向似乎毫无防备的格拉古!

然而,格拉古只是微微侧身,就用两根手指精准地夹住了刺来的铁钎,动作轻松得像拂去一粒灰尘。

“依据《魔王军辖区治安管理条例》第11条,夜间非法侵入及意图伤害公务人员,可当场制服。”他平淡地宣告,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女孩的铁钎应声而断。

女孩震惊地后退一步,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像文官的恶魔如此厉害。她的目光这时才扫到我,看到了我脸上的泪痕,脖子上的项圈,以及那拴着的锁链。

她眼中的决绝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和……鄙夷所取代。

“你……你就是那个勇者?”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白天我就听说了……没想到是真的……你真的失败了,还成了魔王的……囚徒?走狗?”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在她鄙夷的目光下,我感觉自己最后一点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废物!败犬!”女孩啐了一口,眼神充满了厌恶,“就是因为你们这种没用的‘勇者’!我们才要一直活在魔王的阴影下!”

“既要向王都交纳重税,又要忍受魔王军喽啰的欺压!像老鼠一样在夹缝里求生!我受够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长久积累的愤怒和绝望。

“我本来想杀了这个督军,再杀了你这个给人类丢脸的废物……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希望了!”她握紧了断掉的铁钎,似乎还想拼命。

就在这时——

窗外夜空中,一道微不可查的、粉嫩中带着一丝黑气的流光,如同顽皮的流星,划出一个极其风骚的“ω”字形轨迹,优哉游哉地向着北方远遁而去。

房间里的三个人(两人一魔?),动作都顿住了。

我:“……”

格拉古立刻松开女孩,掏出日志本狂记:“警告!‘战略资产’再次于监管区域外现身!移动轨迹……不同寻常。方向:正北。需优先记录!”

女孩则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那消失的流光,又看看我,再看看格拉古,似乎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个……就是魔王丢失的……?”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不知是羞是气,“你们……你们所谓的任务,就是找那个……东西?!”

她眼中的世界似乎崩塌了。

她想象中的勇者讨伐魔王,应该是史诗般的、光辉灿烂的战争。而现实却是,失败的勇者像个罪人一样被拴着,去追寻魔王丢失的……“至宝”?

这比失败更令人绝望,这是一种荒诞到极致的羞辱。

“哈哈……哈哈哈……”女孩突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凄凉,“原来如此……这就是所谓的‘勇者’……这就是我们世界的‘希望’?真是太可笑了……”

她扔掉了手中的断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鄙夷,有怜悯,有愤怒,最终都化为一片死灰般的虚无。

“算了……杀你们脏我的手。”

说完,她不再看我们,如同来时一样,敏捷地翻出窗户,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只留下房间里弥漫的尴尬、绝望和格拉古督军笔下不停的沙沙声。

我瘫坐在床上,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如此可笑又可悲的笑话。

就在这时,格拉古督军“啪”地一声合上了他的日志本,打破了沉默。

他推了推没有存在感的眼镜,毫无感情的眼睛看向我,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次常规的消防演练,而不是一场失败的刺杀和一场精神上的公开处刑。

“对象阿贝尔,个人情绪宣泄时间结束。”他冷淡地宣告,“根据刚才的记录,‘战略资产’已再次确认现身,移动轨迹已记录在案(附录:轨迹图疑似某种神秘符文,需后续分析),方向正北。任务优先级提升。”

他站起身,拉了拉连接着我们两人的魔力锁链,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依据《野外追踪作业规范》第5条第2款:目标移动状态下,执行人员应立即行动,最大限度缩短响应延迟。没有时间继续沉浸在无意义的悲伤与自我厌弃情绪中。”

“收拾你的东西,勇者。我们即刻出发,向北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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