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风沙从不停歇,如同时间本身,无情地打磨着一切痕迹。在这片红褐色的荒凉画布上,一个踉跄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
莉丝,曾经尊贵的圣女,如今只是一个被酒精浸泡的空壳。
她原本精致的圣女袍沾满了酒渍和尘土,变得灰扑扑的,一头原本灿烂的金发也油腻地打着结。她抄这条危险的近道,只为早点赶到下一个可能有酒卖的小聚落。喉咙里火烧火燎,对美酒的渴望是她此刻唯一的驱动力。
“呃……酒……好想喝……”她嘟囔着,踢开一块碍事的碎石。
就在这时,她模糊的视线捕捉到前方沙砾中有些不自然的凸起。走近一看,竟是三具几乎被风沙半掩的“尸体”!
莉丝的脚步顿了顿,但脸上并没有浮现出怜悯或恐惧,反而露出一丝……精打细算的光芒。
“啧……倒霉鬼。”
她撇撇嘴,毫无敬意地打量着,“看起来刚凉透不久?身上应该……有点值钱玩意吧?换点酒钱也好……”
她首先走向最近的那具娇小“尸体”——是个少女,穿着朴素,看起来比她还穷。莉丝毫不客气地摸索了一遍,结果大失所望。除了一身简陋的衣物,少女怀里只紧紧攥着一把……小木勺?
“穷鬼!”莉丝嫌弃地啐了一口,将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干瘪的“小老头”。
这位更绝。
全身上下除了一条皱巴巴的裤衩,就只剩下一本掉在一旁、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的空白书本,以及一副摔裂了的眼镜。
“妈的!比我还干净!”
莉丝气得差点把怀里的空酒瓶摔了,胡言乱语:“这年头强盗都不敬业了吗?出门都不带钱的?!”
最后,她把希望寄托在最后那具男性“尸体”上。
这家伙脸朝下趴着,身材看起来倒是不错,肌肉紧实,手掌有着长期握剑留下的厚茧。莉丝费力地将他的身体翻过来一点,目光直接锁定在了最后的目标上——
他的裤衩!
与其他两人寒酸的布料不同,这条裤衩材质看起来相当“精美”,甚至隐隐有着魔法刺绣的光泽!
莉丝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激烈的天人交战。
羞耻心?那东西早就被酒精泡烂了!但扒男人裤衩……这实在有点超出她曾经作为圣女底线。
“可是……可是……看起来能换不少酒啊……”酒精最终战胜了残存的节操。
她咽了口口水,眼睛一闭,心一横,颤抖着伸出手,向那条精美的裤衩摸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布料的瞬间!
一只冰冷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呜啊!”莉丝吓得尖叫一声,醉意瞬间醒了一半。
只见那具“男尸”竟然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涣散,气息微弱,但确确实实是活的!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濒死般的呻吟:
“救……救救……求你……”
莉丝的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甩开这诈尸的家伙逃跑!但手腕被死死攥住,而且……这家伙的眼神,除了痛苦,还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哀求。
她看了看旁边昏迷的少女,又看了看那个只剩裤衩的老头,最后目光回到眼前这个只剩一口气却还死死抓着自己的男人。
“……妈的!”莉丝低声骂了一句,最终还是妥协了。
“救你可以!但……但你得赔我!三大桶!不!五大桶上好的果泥酒!不然亏大了!”
男人似乎听懂了,他涣散的眼神聚焦了一瞬,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地、几乎是触碰般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成交……”莉丝嘟囔着,权当是契约成立。
她叹了口气,跪坐在阿贝尔身边,从破袍子里摸出一个脏兮兮、甚至有点像开瓶器的小圣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摆出庄严的圣女姿态,结果猛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嗝——!呃……慈、慈爱的光明女神在上……呃……麻烦这边先、先给我满上一扎……呃……生命活力特饮!”
她挥舞着圣徽,像是在酒保面前敲桌子催促,吐字不清地继续吟唱:
“再、再给这小子……续一杯……伤口愈合鸡尾酒……酒要烈点的!唔……祛除负面状态的小吃拼盘也来一份……嗝……打包带走!记我账上……”
虽然祷言内容惨不忍睹,像是醉汉的点菜单,但效果却意外地不错。
一团温暖而柔和,还隐约飘着麦芽香的白光从她掌心浮现,晃晃悠悠地注入阿贝尔体内。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起来,就是脸色好像有点泛红,像是酒精过敏。
接着,莉丝摇摇晃晃地走到伊芙琳身边,颤抖的手覆上少女的额头,继续她的“点单”:
“这、这桌再来一份……凉爽的…醒脑的冰茶……呃……不是茶,要效果!嗝…”
又是一阵柔和的光晕,伊芙琳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咳,眼皮微微颤动,似乎即将苏醒,但鼻子下意识地皱了一下,仿佛在梦里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好了……亏本买卖做完……嗝……累死老娘了……”莉丝喘着粗气,感觉体内的魔力都快耗尽了。
她把目光投向最后那个只剩裤衩的小老头,嘀咕着:“这个看起来死得最透……试试看能不能……退货……或者换成免费小菜……”
她叽里咕噜的念叨,刚伸出手,准备检查一下对方是否还有抢救一下,或者刮点油水的价值——
异变再生!
原本躺在地上、只剩裤衩和眼镜的干瘪小老头,突然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自己站了起来?
他动作僵硬地扶正了脸上那副裂开的眼镜,然后像拍打灰尘一样,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泥土,仿佛刚才不是濒死倒地,而是不小心在酒馆滑了一跤。
他转过头,那双透过碎裂镜片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酒都快醒了的莉丝身上,用他那特有的、毫无波澜的官僚腔调,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根据《物权法》,未经许可拿取财物视为盗窃。这位……女士,是你拿了我的便携式加热茶壶吗?那是我用来泡下午茶的。”
莉丝:“嗝?????”
阿贝尔:“????”
刚刚睁开眼、还迷糊着的伊芙琳:“……好饿……好像闻到了烤饼和酒的味道?”
篝火的余烬,啪地爆出一个小小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