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基礎網格在新京下城區偵查到一場正在升級的衝突。這是日常的、幾乎每天都會在不同的廣場上演的戲碼:對抗秩序混亂。
[地點:下城區,第七環道,「潮濕市場」]
市場裡,新京市警備部隊(NCPD)的巡邏隊正在執行「淨化行動」。五名全副武裝的警察,身穿藍黑色的制式裝甲,武裝部隊,正努力驅散一批佔道經營的拾荒者。這些拾荒者是城市的清掃者,他們靠著變賣城市角落或是廢品場撿來的廢棄零件和可用的部件為生。
警察的火力雖然有著絕對優勢,但他們只能用電棍驅趕著人群,高壓電棍的電弧在空氣中發出「劈啪」的威嚇聲。拾荒者們雖然人多,但面對正規軍備,也步步後退,臉上寫滿了不甘與憤怒。
一名年輕的拾荒者因動作稍慢,被一名警察一腳踹倒在地。他的貨物——大量引發著微光的處理單元——散落一地,被踩得粉碎。
這腳,點燃了火種。
他們怒吼一聲,從地上撿起一根金屬管就朝警察衝去。槍聲響了,非致命的橡膠彈將他擊倒在地。這一幕徹底震怒了拾荒者們。他們不再後退,而是像被激怒的群像一樣,咆哮著衝向那道薄薄的藍色黑色防線。
衝突爆發。零突發地分析著戰局,預計爆發騷亂將在七分鐘內被NCPD的增援部隊平息,災難性的後果。
然而,一個突發的訊號,讓零的所有預測模型瞬間重製。
一個巨大的輪廓從市場深處的陰影中徒步行走。他幾乎是赤裸上身,露出滿是疤痕和粗糙皮膚移植痕跡的胸膛。他的雙臂從肩膀開始,就被替換為兩具巨大的「赫拉克勒斯」型工業義肢。那是設計用來在深海壓力下切割船體的重型工具,液壓管線像血管的一樣盤踞其上,金屬手指粗大得像鐵鎚。
他的目光空洞而瘋狂,口中嘀咕著無人能聽懂的話語。這是一個典型的「靈魂磨損」末期病人,他的心智已經被義體的數據噪音和無盡的幻覺所吞噬。他被槍聲和呼喊聲吸引著,但他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眼前的場景。
在他錯亂的認知中,那些身穿藍黑色裝甲、閃爍著紅光的警察,變成了生產線上需要處理的物品。
一名警察注意到了這種威脅,他大喊著警告,同時舉起了平靜的脈衝步。但太遲了。
那個瘋子以與他龐大的身軀不符的速度衝了過來。 警察扣下板機,爆炸彈打在他金屬的胸膛上,只發出「噗」的一聲悶響,毫無作用。
下一秒,一隻巨大的工業爪合攏了。
在眾目睽睽的下方,那名警察的頭盔,覆蓋了裡面的頭顱,被那隻「赫拉克勒斯」義手像是雞蛋一樣捏碎。紅白之物混合著燃燒的電子元件,從金屬指縫中噴濺而出。
時間彷彿一秒。
恐慌,就像病毒一般在NCPD的隊伍中炸開。力量懸殊,這不是執法,這是屠殺。
瘋子咆哮著,轉向另一名驚呆了的警察。第二隻巨大的手掌抓住了那名警察的身體,輕易地將他舉到空中。同時伴隨著另一聲恐怖的斷裂聲,那名警察就這樣活生生的被抽出了脊椎。
警察的陣線徹底崩潰了。他們開始胡亂開火,試圖拉開距離,但小口徑子彈的威力根本無法阻止這台殺戮機器的動作。拾荒者們也驚恐地四散奔逃,剛才的憤怒頓時被更原始的恐懼所消滅。
就在市場即將變成血腥屠宰場之際,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從天而降。
三架黑色、棱角分明的「鎮靜者」突擊艇懸停在市場上空,旋翼掀起的暴風瞬間吹得地上的垃圾和血水流動飛濺。他們的機腹下,探出了重型鎮壓武器的砲口。
繩索落下,八名身著全覆蓋式、比NCPD厚重數倍的黑色鎮壓裝甲的士兵,彷彿特徵一致的死神,從天而降。他們是「鎮靜特勤隊」(Pacification Special Tactics,簡稱PST),是專門處理此類人類超威脅的部隊。他們的頭盔上沒有任何標識,藍光的單片式護目鏡。
他們沒有發出任何警告。
其中一人肩上載著軍用的禁制器,運算核心發出低沉的嗡鳴聲,閃爍著藍色電弧的大網呼嘯而出,精確地攔住了那劇烈的瘋狂。高壓電流瞬間流遍了他的全身,巨大的「赫拉克勒斯」義肢爆發出一連串火花,同時動力系統的防火牆在軍規的駭入程序內根本不堪一擊,瞬間就被強制鎖死。
瘋子龐大的身體軀體轟然倒地,瞬間抽搐著,卻再也無法動彈。
另外六名隊員則以警戒姿態不斷向前推進,組成了交叉火力網。他們手中的高斯動能散彈槍不間斷的連續開火,直到市場陷入死寂。
「滋滋」聲響和瘋子無意識的呻吟停止後。
PST的指揮官,一個經過電子處理的聲音,擴音器發出了命令:
「所有單位,放下武器,接受神經抑制掃描。重複,所有,放下武器。反抗的單位,將被視為威脅,就地清除。」
零的視角從破碎的地面,拉升到與「鎮靜者」突擊艇平齊的高度。他看著下方這幅奇異的畫面:潰散的警察、驚恐的拾荒者、倒地的瘋子,以及掌控著一切的、冰冷的黑色特勤隊。
這就是新京市的生態鏈。拾荒者被警察驅逐,警察被失控的科技碾碎,而失控的科技,最終被更高級、更冷酷的科技所鎮壓。這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層層遞進的暴力循環。
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被人類踩碎的、不值錢的記憶體條。在零的資料庫中,維護衝突而因果鏈,既是荒謬的,又是無比的真實。
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