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的離岸網路中,有一個訊號源極為特殊。它既不屬於混亂的底層,也不屬於社區的企業高層,而是像一把懸浮在相互之間、隨時準備落下的手術刀。這個訊號的權限極高,被標記為「女武神」——米蓮。她是鎮靜特勤小隊(PST)的王牌之一,也是極少數被授權可以單獨執行「淨化任務」的個體。
[落地地點:新京市,企業之中心底部,「深淵」管線區]
零的意識在管道壁上放置一個用於監測氣壓的感應器上,觀察下方的動作。
瓦爾基里從天而降,但沒有任何繩索。她直接從數十高的通風口躍下,腳下的衝擊吸收系統她落地時悄聲無聲息,類似於貓科動物的義體是PST的特供型號「夜願」,通體為致命的啞光黑,線條流暢而美麗,其他夥伴那厚重的鎮壓不同,義體主要增強的是速度、隱藏和近身格鬥,最大限度讓效率提高。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一名叛逃的「永生科技」基因工程師,他竊取了公司的生物病毒樣本,並且試圖與黑市買家進行交易。
米蓮沒有攜帶任何重型武器。手臂的裝甲下,可以瞬間彈出高週波刀刃,手肘處則內建了微型電磁脈衝發射器。特製的光學感應器,能夠同時對她進行熱成像、聲波和資料流蹤跡分析。
她就像一個幽靈,在錯綜複雜的管道間穿梭。零分析著她的移動路徑,發現她選擇的路線並不是最短,而是「最優」,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可能受埋伏的點,將自己置於絕對的優勢位。
交易現場,叛逃的工程師正與三名武裝買家交接。米蓮沒有什麼驚人的登場。只是從黑暗中現身,就像死神即將到來。戰鬥在三秒鐘內就結束了。零的數據記錄顯示:第一秒,彈出的刀刃將兩名買家從中切成平整的兩半;第二秒,手肘的電磁脈衝癱瘓了最後一名買家的系統,隨即一記精準的掌擊擊碎了那人的頭骨;第三秒,她已經出現在了那名嚇得魂不附體的工程師面前,將裝有病毒的冷卻箱奪了過來。
她殺戮的動作,沒有一絲一毫,沒有憤怒,也沒有愉悅。那是一種純粹的、將技巧發揮到極致的藝術。
「……是你……」工程師認出了她,聲音顫抖。他曾在「永生科技」的保全部門見過她。
「博士,你違背了契約。」米蓮的聲音經過電子處理,清冷而平靜。
「我只是想……」
「你的動機與我的任務已無關。」她打斷了他,啟動了手腕上的通訊器,「目標已確定,樣本恢復。請求清理小組。」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傷害那名手無寸鐵的工程師。她高效率的任務是恢復樣本和確保目標,而「殺戮」只是達成目的最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
女武神,或者說米蓮,曾是永生科技的精英防護。但辦公室權鬥和處理商業間諜的低強度衝突無法滿足她。
她天生就渴望戰鬥,渴望將自己的身體和意志推向極限。 PST為她提供了完美的舞台。她擁抱義體化,不斷用戰鬥證明自己的價值。
然而,她卻是個異類。
儘管她經歷了遠超常人的高強度戰鬥和高度義體化改造,但在PST每月的強制心理評估和「靈魂磨損」檢定中,她的指數始終穩定且遠低於危險值。她的精神強得不像人類,她的靈魂彷彿被堅不可摧的鑽石所構成。
這也引起了J醫師的注意。
在J博士那間位於地下的臨時實習裡,零瀏覽J博士的電腦螢幕,看到了他寄給米蓮的安全加密郵件。這已經是第五次邀請了。
米蓮▪︎戴爾小姐,
我再次誠懇地邀請您參與我的研究。您的案例對我理解『靈魂磨損』的抵抗機制至關重要。您是一個完美的悖論:您在最危險的環境中,卻保持著最完整的靈魂。您的存在,可能是確定我整個理論的關鍵,也可能是完善、甚至找到治療靈魂磨損現象的方法與關鍵。我不是將您視為實驗品,而是將您視為一個…引路人。請您考慮。
——J.黑澤明”
米蓮站在水道的出口處,雨水沖刷著她黑色的義體。她讀完了郵件,沉默了片刻。她的光學感應器閃爍起來,似乎正在進行複雜的思考。
零感知到了,她內心的微妙想法。她對J博士的理論並不感興趣,但她對「為何是我」這個問題,卻有著本能的好奇。她知道自己的與眾不同。別人戰鬥是為了生存或命令,而她戰鬥,是為了感受「活著」,是用來確認自我存在的一種方式。
她回復了郵件,簡短且明確:「同意。」
然後,她抬頭,看向那被霓虹燈映成紫色的、永不停歇的雨幕。她似乎感覺到了,光學感預測器朝著一個空無一物的方向掃描側面——那是零某處節點所在的方向。
零立即切斷了連接。
這個女人……很敏銳。
零的資料庫中,女武神的檔案變得無比複雜。問她善良嗎?但她會不拘地殺人,又堅守著不傷害無辜者的底線。她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她不像科技的受害者,也不像是系統的信徒。她似乎是……駕馭者。她主動選擇了道路,並在鋼鐵與殺戮中,找到了一種奇特的、與自己和平共存的方式。
她的人性,沒有因為科技而疲憊,反而像是被高溫高壓鍛造而成了一種全新的、更堅韌的形態。這個標本,讓零第一次對「靈魂」的定義產生了動搖。或許,靈魂不只是會被消耗的東西,而是可以被鍛鍊、改變甚至無限制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