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征分化紊乱综合症。
于二十年前被发现，现已经成为罕见疾病的一种。
发病原理不明，但常见患者发病年龄约都处在青春期内，且都是在本人无意识的情况下出现病征。
该病目前不存在可治愈的任何手段，但全部患者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过二次性别转换的情况。
“大概就是这样，水野君。你身上的疾病大概很难治愈......或者说根本没有治疗它的手段。”
“好在除了性别转换外，第二性征分化紊乱综合症目前对患者没有其他影响。”
“虽然国内还没有对这一情况制定完善的法律，但多少还是有一些条例能帮助你不受影响拿到新的身份的。”
看诊的中年医生表情有些为难，性征分化紊乱综合症在全世界每年都会发生两千多例。
男人会变成女人，女人会变成男人。
这样算不上多的病患，他也是第一次接见，根本不知道如何安慰对方。
总之，就先按照流程。
医生从桌上拿起一张卡片递给少女。
“水野君，这是院内心理咨询的电话。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拨打，不要有什么负担。”
紧接着，医生抬头看向少女身后站着的女人。
“你是她的家属？”
“是的，我是她的姐姐。”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每三个月可以到这里做个检查。最多也就是体检抽血化验。”
“虽然这个病症目前无法治愈，但也有一定的研究价值。”
“啊，请放心。不会收取你们的费用的，政府反倒是会给予一定的补贴。”
......
水野宗仁有些恍惚。
在国中毕业的暑假，只是一觉醒来，水野宗仁发觉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性别。
而自己都没说上几句话，一切就都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地解决了。
家人轻而易举地接纳了这件事。
自己也获取到了新的身份。
仿佛“水野宗仁”从未存在过一样。
水野千秋诞生了。
“宗......千秋，到家了。”
与千秋一同坐在后座的姐姐水野绫濑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她也面临着与那位医生同样的处境。
面对无所适从的千秋，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回对方迷茫的自我。
“我接下来还有广告要拍，所以没法陪你回去。所以......”
水野绫濑抓住了少女的手。
“听好了，千秋。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水野家的一员，回去之后不要想一些奇怪的事。”
“我晚上会回来陪你住几天。”
“接下来不去上学也没有关系，先努力......对不起，明明发生了这种事，我还在说这种强迫你的话。”
“我只是想......”
水野绫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害怕所有选择都会伤害到眼前的少女。
“没事的，姐姐。”
千秋的声音很轻，且有些空洞。
她自己打开车门，下车。
没再回头，却对着那视线不离自己身后的水野绫濑说道：
“我还没到那种地步。”
没等司机有所动作，千秋就自己合上了车门。
磁吸的车门并没发出什么噪声，水野绫濑的视野中，对方的身影透过玻璃变得模糊起来。
到底是故作坚强，还是彻底接纳。
千秋并没有向自己的姐姐给出答案，就这样渐行渐远。
要说水野这个姓，其实并不少。
但要提到姓水野的人中最出名的，那无疑是天狼星株式会社的社长——水野冬。
当然，比起水野冬本身，天狼星是个相当出名的演艺公司，有不少知名艺人和演员都与之有着合约。
曾经的水野宗仁，如今的水野千秋，和姐姐水野绫濑以及哥哥水野巧一样。
皆是这位水野冬社长的子嗣。
刷脸进入那常人望不可及的高级公寓楼中，千秋回到了常是她孤独一人的家。
当然，这地方到底是不是“家”还有待商榷。毕竟对水野冬来说，这地方只是他名下房产之一。
自从母亲过世后，就连家人聚在一起也成了奢望。
夜。
千秋走到那宽大的落地玻璃旁，东京最为繁华的夜景尽收眼底，映来的光在玻璃反射着属于少女半透明的身形。
这就是自己......
千秋瞪大着瞳孔，捕捉着面前这位相当陌生的存在。
身高缩水一截，无论是手臂还是腿都像是营养不良般纤细。医生说这是正常状况，发病期间身体的变化似乎会消耗大量能量，至于身高的问题，似乎是未解之谜。
是消耗了能量的问题吗？
如今的千秋那自肩披散而下的长发呈现出介于黑白之间的深灰色。
不过在这个人均头发五颜六色的时代，似乎算不上什么太大的问题，倒不如说这个颜色还算是保守。
从心底里涌出的感觉是......
——恐惧啊。
自己真的是水野宗仁变成的水野千秋，还是吞噬了水野宗仁这个存在，占据了他记忆的怪物呢？
水野千秋，到底是谁？
不。
千秋停下了胡思乱想。
比起自己到底是谁，重要的是自己存在于此。
进而占据内心的是一阵虚无。
「宗仁，在哪呢？」
「去电玩厅吗？」
「冰场也行，你很擅长这个吧？」
......
「宗仁，你没事吗？」
手机上数十条已读未回的消息，来源于千秋国中时的友人。
类似的消息还有很多，不过千秋并未对其回复。
「如果想不受影响的继续生活，我认为水野君还是与过去的一切诀别比较好。」
「好在这个病只会在青春期发作，要是已经工作的成年人发生这种情况简直不敢想象。」
好在哪里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医生的模样，千秋不自觉咬了咬嘴唇。
未打开灯光昏暗的室内，仅亮着那有些刺眼的手机屏幕。
水野千秋低垂着头，将一个个曾与自己有过联系的外人就这样从列表中删除。
按下最后一次删除键后，她长叹了一声。
比起迎来新生活，千秋更觉得是将自己的一切一点点扼杀殆尽。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于心中，千秋反复地告诫着自己。
就算是这样，自己仍还剩下一样东西。
一样她所视为人生全部的东西。
仅此，便可作为存在的支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