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沙沙。
海浪轻柔地打向岸边,发出柔和的声响。
天空不见阳光,一抹灰色融进去的同时朦朦胧胧的,像是被这声音哄睡着了。
出生就在这里的人们或许对这声音已经习惯。
但对我而言,听着那规律的沙沙声,仿佛时间被放慢了无数倍,一切就这么停滞,于这片刻定格。
如今已是翌日,从露营地回来后,我们暂时于镇子的海岸边停靠歇息。
该说不愧是入了冬天吗?
吹来的海风也没有往日那般舒适,反倒是让人下意识想缩紧脖子。
“哈啊~”
打了个软绵绵的哈欠。
昨天我钓鱼钓到了很晚,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差,竟然真的钓上了一条。
不过个头也就我一个巴掌大,只是给在一旁看着我的千秋证明了一下是我钓上的,便将它放归湖泊了。
啊,说起水野千秋。
她似乎感冒了。
在露营前就已经买了足够的暖宝宝,我觉得应当不是物料不足导致的感冒。
大概是明明昨夜很冷,她出来时穿的有些单薄的原因吧。
“笨蛋是不会感冒的,所以这足以证明我不是笨蛋。”
今早,她还这么逞强地跟我说过。
如今却老实地留在车里,似睡非睡地躺着。
......
“制作人?”
“没什么,玖玖里。我有些担心千秋,去看看她的情况。”
想到她,我就情不自禁担忧了起来。
毕竟水野千秋是个麻烦精。
一不注意,就会从眼前消失。
车内比起室外确实暖和很多,打开车门就能感到明显的温差。
不知道少女有没有睡着,但我的动静却让她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妖精?”
“是你的制作人。”
“......是制作人啊。”
她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能得出这种结论呢?
抛开那奇奇怪怪的回答不谈,少女那虚弱的声音让我不由得伸出手。
我的手有些凉,或许会错判不假,但那明显高出常规的体温已经超过了会错判的范畴。
这家伙发烧了。
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我对她的滤镜如此之重。
我好像下意识就觉得水野千秋是不受世间万物束缚,超乎常理的异世来客,生老病死对她而言,是个不存在的概念。
像是西欧民间的小仙子一样机敏狡猾。
在我眼前出现、消失,又再次出现。
......
纵使舞台上,她扮演无所不能的神明。
但现在的她,是活生生的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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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喊回了海滩上的其他人,将千秋带到了镇上的诊所。
还好,并不是高烧。
医生给了些药在诊所直接服下,只是要等见效怕是还要一段时间。
先将静凛与橘送到事务所,我和玖玖里一同将千秋送回了家。
背后的少女体重很轻,在那迷糊间吐出的鼻息带着些许热意。
我生怕是将她“摔碎了”绷紧全身的肌肉将之缓缓地放在了床上。
看着这时的水野千秋,我内心中泛起些许不安。
——我害怕她消失了。
“麻烦你了,玖玖里。帮她量一下体温,还有换身衣服。”
“没什么,制作人,我家弟弟妹妹很多,所以这都是我常做的事情。”
由于千秋所租住的房子只有一室,空间很小。
身为男人的我自觉离开,站在门外眺望着远处。
不知为何,我感觉此刻我的画面有几分电影的味道。
如果我是烟民,此刻手上大概有一根点燃的香烟吧。
公寓里没有厨房,如果是独居的话,至少该有个微波炉和电磁炉之类的东西。
但就连这些也没用。
不存在即代表着不需要。
这时,我大概能明白很早之前,她与我提到过的炸鸡便当的意味。
便利店就是自家的厨房,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将这话表达如此冠冕堂皇,但在背后我又品味到了几分可悲和寂寞。
当然,无论她再怎么喜欢炸鸡便当,那也不是病人该吃的东西。
“奶奶,能帮我煮点白粥吗。”
我驱车回了店里,打算从这给她带些吃食。
“可以哦,是谁生病了吗?”
即使是上了年纪,奶奶的思维和直觉还是一向敏锐。
“藤原小姐,她有些发烧。”
“藤原小姐啊......她看起来身子骨就很弱。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
奶奶的动作很快,店里的火也相当旺,眨眼的功夫那冒着热气的白粥便被端了出来。
“现在粥还很烫,要小心一点。”
她边嘱托着,边向粥里撒了些许芝麻和盐。
......
咚咚。
“请问是哪位?”
“是我,玖玖里。”
认出了我的声音,玖玖里打开了门。
“我给千秋带了些白粥,病人多少需要补充些能量。”
“这样啊,那我来帮忙......”
“没关系的,玖玖里。这里交给我就行,事务所的车还在楼下,万一有什么情况我还可以第一时间带千秋去诊所。”
房间很挤,三个人在这有些多余。
如果只留下玖玖里你的话,怕是没法应对意外情况。
“说的是呢,那就麻烦制作人你了。”
玖玖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同我和千秋告别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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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把玖玖里支走了,制作人就这么想和我独处吗?”
“只是我单纯觉得相较于玖玖里,你更想跟我独处。”
“但从这句话来说确实没什么错呢。”
“病人就不要说这么多话,好好休息。”
“不要,既然有机会把制作人留住了,我也有好多想说的话。”
“比如......唔......”
我将吹凉的白粥用勺子塞进了她的嘴里,终止了对话。
“......对制作人而言,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看起来我似乎阻止不了她。
“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没考虑过?”
“就像是人总是会不提及「死」一样,如果过于追寻人生每件事的意义所在,那么很容易陷入无法证实的虚无主义。”
“运营Syzygy、策划演出、以及想办法将你们送上更大的舞台。我会做这些事是因为想去做,和喜欢去做。”
“对我而言,重要是其中的过程,而不是探讨意义的结果。”
“制作人......好吵。”
“分明是你问我的。”
“分明是我问你的。”
“但我现在感觉很吵闹。”
这么说着,少女任性地抓住了我的衣角。
病人确实不该有如此的活力,她耗尽了最后一些力气,彻底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