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满月手忙脚乱地帮还在昏昏欲睡的残月套上今天的振袖,可这复杂的衣裳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简直像解谜游戏——仅仅是把衣服披上就费了好大劲,那些层层交叠的衣襟、错综复杂的绳结和束带,更是看得她眼花缭乱,无从下手。
“这里……是这样吗?不对,怎么又乱了……”
满月捏着一条细带,愁眉苦脸地嘀咕。
“唉……束带什么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残月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有责怪,反而带着点好笑。
她灵巧的手接过后,闭着眼,三下两下就系完了,狐耳在晨光中抖了抖,显得游刃有余。
“已经……束过不下一百遍了……哈啊——好困……”
满月拿起梳子,一脸认真地开始对付那些打结的发丝。
“左边……左边只要两片……”
残月半眯着眼,透过镜子指挥,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带着晨起特有的软糯嗓音,却还是耐心地指点着,尾巴在身后愉快地摇晃,
“这是右边、右边!……还是昨天那样的高马尾吧……记得要用三支簪子固定。”
满月确实不会扎头发,动作笨拙又小心,生怕扯疼了她。
但看着镜子里自己认真帮残月整理头发的模样,看着残月虽然嘴上指挥着却始终带着笑意的侧脸,满月忽然觉得,这种“仆人生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每天都不再孤单,能有个傲娇的大小姐会陪伴左右,热闹得很。
“好了~”
残月左右转了转头,马尾随着动作轻轻甩动。银白花簪斜斜插在发间,衬得她脖颈修长。
“……还不赖嘛。”
她忽然转过身子,眼睛弯成月牙,仰起脸看向满月,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奖励你一个好东西,把脸凑过来。”
满月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她俯下身,将脸颊凑到残月面前。
残月飞快地凑近,用刚涂过一层淡淡唇膏的嘴唇,在
残月刚刚涂过唇膏的嘴唇泛着水润的光泽,她飞快地在满月脸颊上轻轻“啾”了一下,触感柔软又带着淡淡的花香。
“哼哼~”
残月得意地笑了,狐耳俏皮地立起来,
“不过我们要暂时分别了哦。”
她笑得像只偷到腥的小狐狸,尾巴在身后惬意地晃了晃。
“为什么呀?”
满月歪着头疑惑地问。
“我可是御前家的大小姐,有正事要做的哦,”
残月站起身,理了理振袖的袖摆,神态忽然多了几分刚遇见时的正经,姿态自然而优雅,
“要处理一些委托,还有政治上……唔,家族里的一些琐事。你也有事做呀,女仆的职责,”
她走到门边,拿起一件绣着家纹的羽织外衣和配刀,搭在臂弯,回头朝满月眨了眨眼,
“那么我先走了,午饭时再见喽!满月~”
“等等……你会想我的吧?还有,我具体该干什么啊?”
满月追问,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工作安排”完全没头绪。
“嗯……真是个笨蛋呐,”
残月无奈地摇头,狐耳随之轻轻摆动,
“你可以扫扫地,在家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记得——”
她竖起一根手指,神色认真了些,
“别上主阁楼,那里不能去,懂了吗?”
她语气认真,带着点叮嘱的意味。
满月点了点头:
“懂了,那中午见,你有事就先去忙。”
“那拜拜咯~”
残月拉开门,清晨的光涌了进来,给她周身镀了层金边。
她忽然又探回半个身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对了,有时你要留意下周围哦……小心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加纳(再见)~”
话音刚落,残月便轻巧地闪身出门。
隐约还能听见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脚步声蹦蹦跳跳地远去。
满月也开始了她“女仆”的一天。在庭院里闲逛时,她被表情严肃的女仆长叫住,塞给她一把扫帚,还分配了任务——指派她去扫枫树下堆积的落叶。
满月望着漫天飘旋的红叶,顿时觉得“仆人生活”又变得现实而“遭罪”起来。
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忽然听见头顶树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抬头一看,居然是只毛发雪白蓬松,却肉嘟嘟的小狐狸,正叼着一颗亮晶晶的珠子,蹲在枝头,歪着脑袋盯着她瞧。
“喂!你是残月吗?”
满月下意识朝它伸出手。
小狐狸灵动的红眸眨了眨,突然“噗”地化作一道细微的红光,散成几片绯红的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颗珠子,“叮”地一声轻响,不偏不倚落在她摊开的掌心。
那是一颗刻着精致彼岸花花纹的琉璃珠,在透过树叶的阳光下,流转着七彩的光晕。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似乎传来了残月带着笑意的、空灵的声音:
“满月,要认真对待工作哦!”
握着尚存一丝暖意的珠子,看着脚下堆积的枫叶,满月不知怎的,竟又凭空生出了些干劲,更卖力地扫了起来。
“好!”
之后,她又老老实实去了洗衣房,把残月换下的衣物,包括那些精致的振袖和……嗯,某些贴身的衣物,一一仔细洗净。
做完这些,时间已近中午,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遮住了太阳。
暂时无事可做的满月,开始在偌大的宅邸内“合法闲逛”。手被凉风吹得微微发白,纷扬的枫叶如同绯色的雪片,簌簌飘落。
她循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直觉,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往后庭深处走去。
握着尚存一丝暖意的珠子,看着脚下堆积的枫叶,满月不知怎的,竟又凭空生出了些干劲,更卖力地扫了起来。
之后,她又老老实实去了洗衣房,把残月换下的衣物,包括那些精致的和服和……嗯,某些贴身的小件,一一仔细洗净。
做完这些,时间已近中午,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遮住了太阳。
暂时无事可做的满月,开始在偌大的宅邸内“合法闲逛”。指尖被凉风吹得微微发白,纷扬的枫叶如同绯色的雪片,簌簌飘落。
她循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直觉,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慢慢往后庭深处走去。
穿过一道垂着褪色紫藤花的木造拱门,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精巧的八角亭子静静地立在一小片池塘边,廊下悬挂的古旧风铃与晴天娃娃,被穿堂而过的风拂得叮咚作响。
亭中的石桌上,摆着一个素雅的瓷盘,里面放着几块晶莹的桂花糕。
而盘子旁边,正蜷着那团熟悉的、蓬松雪白的身影——正是刚才树梢上的小狐狸。
小狐狸耳尖敏锐地动了动,抬起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瞳清晰地映出满月的面容。
它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扫过桌面,竟像是通人性般,将盛着桂花糕的盘子往满月的方向推了推。
满月这才注意到,小狐狸的脖子上,用红绳挂着一颗琉璃珠,花纹与她手心里的一模一样。
“可算找到你了!”
满月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刚触及它颈间柔软温暖的绒毛,小狐狸就主动仰起头,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掌心,然后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白肚皮,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
“呜∽真可爱,你家大小姐怎么不要你啦?”
竹筒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檐角垂下的注连绳随风轻摇。
几片红枫从亭子的窗格飘入,悄然落在地上。
满月注意到,亭中有根柱子上挂着一幅有些褪色的浮世绘,画中女子身着华丽的墨色和服,长发及腰,眉间一点朱砂,手中举着一把纸伞,不知是谁将这幅画挂在了这里。
小狐狸跳下石桌,轻盈地跃上满月的大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起来,尾巴自然地钩上她的手腕,温暖又柔软。
这时,一声木屐踏在石板上的轻响由远及近。亭子入口的帘子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拉开。
进来的人正是残月,她的手中拿着一杆水墨微干的毛笔。
看到亭中的情景,她唇角勾起一抹浅淡又温和的笑意:
“偷懒偷到这里来了?”
满月连忙解释:
“没有偷懒!我完成了女仆长安排的任务,是闲逛到这里的。”
小狐狸冲着残月轻轻“呜”了两声,又用脸颊蹭了蹭满月的手背,仿佛在为她作证。
满月玩弄着那颗琉璃珠,看着亭外枫叶被风吹得打转。
残月笑了笑,朝小狐狸招招手,那小狐狸趁满月不注意,叼起她手中把玩的琉璃珠,从满月膝头跳上石桌,紧接着化作一道流光,跃入残月怀中消失了。
“额……那你的工作呢?完成了吗?”
满月反将一军。
“还有一点点。”
残月走进亭中,在满月对面坐下,
“我只是抽空过来看看你,哼哼~”
她指了指柱子上的画,
“旁边这幅画,是我前年画的,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水杯弄湿了,拿来这里晾干的,还得收回去呢。”
“那这盘桂花糕呢?是你放在这的零食吗?”
满月又指了指桌上诱人的糕点。
“嗯……”
残月的目光飘向糕点,耳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走回桌边,很自然地拿起盘中一块桂花糕,递到满月嘴边,
“本来是打算自己吃完的,快吃完时,又想起我还有一个刚认识一天不到的‘爱人’,就打算留给你了。来,试试味道怎么样?”
满月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糕体松软,糯而不黏,细碎的桂花粒在齿间迸出清甜,余韵悠长。
“味道真不错!不愧是你喜欢吃的。”
满月忍不住赞叹,自己又拿起一块,
“啊呜~”
“慢点吃,我不抢你的。”
残月看她吃得香,眼里漾着笑意,
“还想吃的话,我让人再去街上买一份?”
“不要啦!够吃了。”
满月摇摇头,几口吃完手里的,
“吃完这块,我也该接着去‘转转’了。”
“我也该去接着干活了,”
残月取下柱子上的画卷,轻轻卷好,
“那么,中午厨房见。”
“再见喽。”
满月用油纸包好剩下的两三块糕点,朝着与残月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们并未察觉,两人的对话,都被隐藏在暗处的一道倾听的耳朵,一字不漏地收了去。
满月揣着糕点,在宅邸里慢悠悠地溜达,走廊下的风铃还在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走着走着,她发现后庭一个僻静的角落,有个爬满青苔的旧石灯笼,旁边是个早已干涸、略显肮脏的净手池。
石缝里,歪歪扭扭地长着几株顽强的野雏菊,开着小小的白花。
满月刚在池快的回廊下找了块还算干净的木地板坐下,就在这时,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又“嗖”地从她身后冒了出来,轻盈地蹲在她膝盖上,毛茸茸的小脑袋转过来,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油纸包。
满月会意,掰了一小块桂花糕喂它。小狐狸用肉嘟嘟的小爪子搭着她的手腕,小口小口吃得吧唧响,尾巴满足地轻轻摇晃。
突然,远处传来“哐当”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小狐狸吓得尾巴猛地炸开,浑身绒毛竖起,瞬间化作一团流光,“咻”地钻进了旁边的墙缝里,消失不见。
满月心头一紧,连忙顺着声音找过去。原来是一个看着年纪很小、战战兢兢的女仆,在残月的书房门口,失手打翻了一个墨碟,乌黑的墨汁泼了一地,碎片狼藉。
小女仆吓得脸色发白,眼泪直掉,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捡碎片。
满月赶紧上前帮忙收拾,心里却泛起嘀咕:
“这书房看起来这么重要,门槛也高,怎么会让这么生手的新人进来?”
正想着,残月抱着一摞账本回来了。
看到门口的狼藉,她先是皱了皱眉,但出乎意料地并没有发火,只是叹了口气,对那小女仆说:
“小心些,别划着手。”
等小女仆抹着眼泪、慌慌张张跑走后,残月才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素净的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然后转向满月,有些无奈地嘟嘟嘴,压低声音说:
“刚才那小鬼,是父亲最近塞进来的‘眼睛’……笨手笨脚,心思却不单纯。你以后见着她,尽量绕着走。”
她把账本往怀里拢了拢,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无奈褪去,转而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不过嘛……看在你刚才帮忙收拾烂摊子的份上,今晚……带你偷溜出去吃寿喜烧,怎么样?”
“哇!大小姐就是阔气!”
满月眼睛一亮,凑近了些,偷笑着说,
“不过,这算不算是……约会呀?”
“约、约会吗?”
残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地红了,眼神飘忽,却还要强撑着大小姐的架子。
她别开视线,手绞紧了袖口,声音越来越小,却还要强撑着语气,
“就当……就当是约会了吧!明摆着的事儿。”
“好啊!那今晚就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了耶!”
满月开心地摸了摸残月的脑袋,手顺势揉了揉她那对因为害羞而软软耷拉下来的狐耳。
“你、你没事干的话……”
残月拍开她的手,努力板起脸,耳尖却更红了,
“就陪我在书房里工作吧。工作完成,就可以一起去吃寿喜烧了。”
“这里……我一个女仆真的能进去吗?”
满月看着书房,有些迟疑,
“不怕我也毛手毛脚,打坏你的东西?”
“不怕,”
残月瞥了她一眼,故意拉下脸,做出凶狠的表情,
“你要是敢,我就拿太刀‘轻轻’地劈死你。”
“噫!”
两人走进书房。日式障子纸窗半卷着,穿堂风裹着几片红枫掠过一排排和式书架。
几幅描绘着山水的浮世绘屏风立在角落的和式书架前,在斜照的光影中微微晃动。
残月反手关上了门和窗,将外界的声响隔绝。
她将几本账本在桐木长几上摊开,配刀横放在身旁,随手点燃了小炉子里的艾草熏香,青烟袅袅升起。
她拿起竹管毛笔,蘸了些干墨,笔尖悬在和纸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满月在她对面的榻榻米上盘腿坐下。
她看到壁龛里有个青瓷香炉,便取下来,学着残月的样子,往里添了块线香点燃。
淡淡的沉香气息弥漫开来,混合着艾草香,在从窗隙透入的夕阳光柱里打着旋儿。
残月的侧影被拉长,投在屏风上鹤的羽翼图案间。
“来帮我研墨。”
残月忽然开口,笔杆在她指间缓缓地转了个圈。
满月依言爬行凑近,当她靠近时,残月发间淡淡的椿花香气,混合着墨锭的松烟气息,钻进她的鼻腔。
漆砚里的清水渐渐被墨锭染出浓稠的黑色。
满月研墨的动作有些生疏,残月则专注于账本,偶尔皱起秀气的眉头。
残月羽织的袖口因书写而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
她朱红的唇抿成一条略显倔强的直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神情专注。
走廊下隐约传来木屐轻叩廊板的声响,满月不经意间瞥见长几案角,压着半张淡黄色的宣纸。
上面用稚拙的笔触,歪歪扭扭地画着两只小狐狸。
其中一只,正叼着个圆滚滚的三色团子。
满月刚要开口问,残月却突然用毛笔的笔尖,飞快地在满月鼻尖上点了一下!
一点凉意和墨色在她鼻尖晕开。
“偷看什么?”
残月尾音带着一丝得逞的轻笑,伸出另一只手,用中指关节轻轻擦过满月因惊讶而发烫的脸颊。
她的手微凉,仿佛在手里泡过一样。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悄悄走下山。
残月终于搁下笔,长长舒了口气,舒展手臂的瞬间,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了半截小臂。
满月等的睡了个午觉,不稳的手,撑着她的头,晃晃悠悠的。
结果被残月的舒缓呻吟给弄醒了,醒来的第一眼瞥见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淡淡的、粉色的旧疤痕,形状有些奇特,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爪子抓过的痕迹?
她还未及细看,残月已经像被烫到般迅速拢紧了衣袖。
“走吧,先回去换身衣服。”
残月站了起来,
“还有,”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今天看到的……那张画,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
话音未落,障子纸门外,突然传来清晰而沉稳的木屐声!紧接着是侍女恭敬的请安声:
“少主。”
残月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迅速坐下,带起一阵微乱的香风,衣角扫过矮几上摊开的账本,上面墨迹未干的数字在阴影里反射着微光。
“是我兄长。”
她压低声音对满月说,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锐利而警惕,与方才的慵懒或羞赧判若两人。
她以极快的速度将案上散乱的纸张,包括那张画着狐妖的色纸,全部收拢,塞进身旁壁橱一个不起眼的暗格里。
然后,几乎是同时,她抓起放在一边的和扇,“唰”地一声展开,优雅地遮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神色难辨的眼睛,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只露出一双。
满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慌忙按照以前在短视频上见过的侍女礼仪,跪坐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
“哗啦——”
推拉门被毫不犹豫地拉开,一位身着墨色纹付羽织的少年跨步进入屋内。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腰间佩着的太刀刀鞘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黑短发如刺猬皮肤上的刺似的,向下压在头顶,脑袋后还留着个毛刷般小辫。
“妹妹好雅兴。”
少年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一旁垂首跪坐的满月身上,停留了片刻,
“新来的侍女?倒是眼生。”
残月掩在扇子后的唇角似乎弯了弯,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满月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疏离感。
她放柔了声音,却带着刺:
“不过是个刚来、还有些笨手笨脚的丫头罢了,兄长见笑了。”
她的声音透过扇面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兄长此来,可是为了父亲交代的差事?”
“自然。”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卷封着火漆的文书,语气公事公办,
“这是今早从北町商会送来的密函,事关下一季的绢丝供价……”
他突然顿住话头,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
随即,他眉峰蹙起,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嫌弃与探究神情。
“水沉香?”
他对那袅袅吐烟的青瓷香炉,语气陡然转冷,他盯着残月,眼神如刀,
“真是少见。我记得,家中明令,非特定仪式,不得擅用此香,”
残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脸上褪去。
“你竟在书房点这个?真是少见。”
残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面具开裂。
水沉香,在御前家乃至整个相关的圈子里,都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禁忌之物——是家族中一种只有在祭祀或祭典上请神时、或是召唤特定式神时,才会被允许使用!
窗外,一阵疾风掠过,满树的枫叶被卷起,疯狂拍打着窗纸和地面,发出密集而恼人的“沙沙”声响,像是无数只无形的小手在急切地抓挠。
“不过是随手点的罢了……想着能安心定神。”
残月站起身,伸手去接那卷文书,宽大的和服下摆随着动作,扫过满月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膝盖,
“兄长若没有其他吩咐,我便先处理这些账目……”
“且慢。”
少年突然出手,速度快如闪电,一把扣住了残月伸出的手腕!他用力颇大,残月猝不及防,袖口被他这一扯,向上滑去——那道位于她手腕内侧、淡粉色的、形似抓痕的疤痕,彻底暴露在了从窗外透入的、昏黄的光照之下!
书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只有香炉里,那一截线香燃烧殆尽的香灰,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发出极其轻微却在此刻清晰可闻的“簌簌”声,断裂,落下。
残月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腰间的太刀刀柄上。
刀身与鞘口摩擦,发出短促而冰冷的金属轻吟……
“锃——”
刀,已出鞘半寸,冷冽的寒光映亮了她毫无笑容的脸,也映亮了少年骤然阴沉下来的脸。
寒光乍现。
看来,中午说的约会,怕是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