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内，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在了脸上，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死寂。
屏幕上，那片代表着胜利希望的异界土地，被一个缓慢升起的、巨大到不合常理的阴影所吞噬。
那是一个轮廓。
它仿佛是由无数扭曲的岩石和活体血肉强行拼接而成，下半身扎根于暗红色的大地深处，上半身则像一座崎岖的山脉，直插灰蒙蒙的天穹。无法计数的、大小不一的猩红色眼球，在它的“山体”上无规律地开合，每一颗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它没有动，只是存在于那里，就让整个世界的空间法则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开……开什么玩笑？山……山成精了？】
林凡手里的营养液杯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温热的液体溅湿了他的裤脚，他却毫无察觉。
那不是恐惧。
那是生命在面对一种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时，从基因最深处涌出的、最原始的战栗。
“这是……什么？”一位白发苍苍的科学家颤抖着，扶住了控制台。
没人能回答。
就在指挥部陷入绝望的沉默时，一个清冷、不带丝毫情绪波动的指令，从画面中传来。
“全员，后队变前队，交替掩护，撤退。”
是李若冰。
她的声音通过单兵通讯器传回，稳定得像一块万年寒冰，瞬间给濒临崩溃的指挥部注入了一丝冷静。
“队长！那是什么东西？我们……”一名队员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执行命令。”李若-冰打断了他。
画面开始剧烈晃动，“利刃”小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掉头，以最标准的战术队形，向着来时的方向高速撤离。
而那个山脉般的巨物，依旧没有移动。
但它身上成千上万的眼球，却缓缓地、同时转向了“利刃”小队逃离的方向。
嗡——
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大地。
指挥中心的屏幕闪烁了一下，刺耳的杂音充满了整个频道。
下一秒，李若冰等人脚下的暗红色土地，突然活了过来。无数只由岩石和泥土构成的巨手破土而出，抓向奔跑中的队员。
“开火！用‘净化者’！”李若冰的指令紧随而至。
哒哒哒！
搭载了符文子弹的步枪喷出火舌，精准地命中那些岩石巨手。
子弹击中后，没有爆炸，但那些坚硬的岩石却像是被泼了硫酸的泡沫，迅速消解、崩塌。
“天幕”系统传送门的光柱，就在前方不到五百米处。
但这段回家的路，却变成了地狱。
更多的怪物从地底涌出，它们悍不畏死，用身体阻挡着小队的归途。
“报告！丹药消耗过半！能量储备不足百分之四十！”
“左翼，掩护我！”
一名队员为了替同伴挡下一记偷袭，被一只怪物的节肢划破了防护服，一条手臂瞬间变得漆黑、干瘪。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凡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
【回去啊！快给我回去啊！】
他看着李若冰在战场上穿梭的身影，她周身的寒气凝成一面面冰盾，为队员格挡着致命的攻击，每一次出手都精准而高效。
【这女人……真是个怪物。】
终于，在付出了三名队员重伤的代价后，“利刃”小队冲进了传送光柱。
光芒一闪，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异界。
下一秒，指挥中心医疗区的传送平台亮起，十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还没等欢呼声响起，李若冰便在两名队员的搀扶下，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将一个装满了黑色土壤和怪物残肢的采样箱，重重地放在了地上。
“任务完成。”
说完这四个字，她身体一软，昏了过去。
……
半天后。
全球联防指挥部的气氛，从劫后余生的庆幸，转为更加深沉的压抑。
反向渗透作战，成功了，但又好像彻底失败了。
“净化者”子弹证明了地球科技拥有了与敌人正面抗衡的“矛”，但敌人展现出的那个“山脉巨物”，却是一面令人绝望的“盾”。
S级实验室里。
林凡被陈默强行按在了主分析台前。他的面前，摆放着那些从异界带回来的样本。
“林顾问，”陈默递过来一杯高浓度的提神剂，“全世界的希望，都在这些东西里面了。”
【又是这句话，你们这些当领导的能不能换个词？我压力很大啊！】
林凡接过提神剂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
“那东西……那个山一样的怪物，分析出来是什么了吗？”
“没有。”陈默摇头，“它只是存在，就干扰了我们所有的探测设备。我们只知道，它的能量层级，远超我们迄今为止见过的任何东西。我们暂时将其命名为，‘泰坦’。”
【泰坦……还真是贴切。】
林凡不再多问，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样本上。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一块怪物的甲壳碎片。
体内的《宇宙焚天诀》和“能量同化”天赋，立刻自发运转起来。
一股混乱、充满掠夺性的能量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解析。在经历了精神力被抽干又恢复的过程后，他对这种能量的“味道”已经非常熟悉。
他的意识沉入能量的底层结构，像一个最高明的黑客，开始剖析对方的源代码。
混乱。
暴虐。
但在这片混乱的表象之下，林凡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始终存在的“秩序”。
那是一条线。
一条看不见的能量丝线，从这块甲壳碎片的每一个能量粒子中延伸出去，连接向未知的虚空。
【这是……网线？】
林凡一愣。
他立刻调出了“利刃”小队带回来的战斗录像，将画面放大到极致，尤其是“泰坦”出现的那一幕。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覆盖在屏幕上，仔细感知着画面中残留的能量信息。
果然！
在那种铺天盖地的、令人绝望的能量威压之下，隐藏着一种频率极其稳定、如同心跳般的背景波动。
而那些样本能量粒子中延伸出的“丝线”，其震动频率，与这种背景波动完全吻合！
【我懂了！】
林凡猛地睁开眼。
【这些怪物，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它们更像是一个个的无线终端！它们的力量不是自己产生的，而是通过那个‘泰坦’，那个巨大的‘服务器’兼‘信号塔’，实时传输过来的！】
【难怪它们不怕死，因为它们只是耗材！只要信号塔不倒，就能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轰然成型。
【如果……我能制造一种东西，干扰这种信号传输呢？】
【就像……信号干扰器一样。】
【切断它们的网，它们不就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铁和烂肉了吗？】
这个发现让他浑身一阵激动，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科研探索的兴奋感。
但他很快强行把这种情绪压了下去。
【不行不行，太出风头了。我只是个顾问，我怎么会懂这个？】
【得想个办法，把这个发现包装成‘神谕’。】
他拿起内部通讯器，接通了陈默。
“陈顾问，神谕……有新的启示。”林凡故意让自己的腔调听起来像是刚刚从冥想中醒来，带着一丝疲惫和空灵。
“请讲！”陈默立刻回复。
“敌人的强大，是一种‘借贷’。它们的个体，只是容器，真正的力量源头，另有其处。”
“神谕昭示，想要战胜它们，不能只摧毁容器，必须……切断源头。”
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十几秒后，陈默的影像出现在林凡面前，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光。
“我明白了。”
放下通讯器，林凡立刻召集了实验室里所有的顶级科学家。
“各位，”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扮演着自己的“神棍”角色，“神谕给了我们方向。我们需要制造一种‘场域’，一种能够扰乱特定能量频率的‘法则噪音’。”
他拿起笔，在一块巨大的全息白板上，画下了几个基础的符文结构。
这些结构，一部分来自于他对异界能量的解析，另一部分，则来自于他从绫罗数据库里“偷”来的、关于能量干涉的更高层级理论。
“以这个为基础，进行放大和增幅。”
一群白发苍苍的学术泰斗，立刻围了上来，他们看着白板上的符文，先是困惑，然后是震惊，最后变成了狂热。
“反向谐振！天哪，这个思路太绝了！我们怎么就没想到！”
“不对，不止是谐振！这个符文……它是在构建一个悖论！一个让能量传输陷入无限循环的逻辑陷阱！”
其中一位穿着复古唐装、来自华夏古老炼器世家的长老，死死地盯着林凡画出的一个核心符文，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不是符文……这是‘道痕’！是传说中，能直接将天地法则铭刻于器物之上的‘道痕’啊！”
【道痕？什么玩意儿？这不就是个稳定器吗？】
林凡看着这群为之癫狂的科学家，默默地退到一旁。
他再一次清晰地认知到。
这些异界来客，并非真的无敌。
它们的攻击，对于地球现有的能量体系来说，是一种“降维打击”。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人的“维度”，给拉回到同一个水平线上。
【我受够了这种被动挨打，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既然躺不平，那就干脆把桌子掀了，谁也别玩了！】
他看着科学家们热情高涨地投入到“干扰器”的研发中，心中那股被迫成为救世主的憋屈，竟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红色警报灯，突然毫无征兆地狂闪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基地。
一名通讯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汗水和惊恐。
“报告陈顾问！‘天幕’系统……‘天幕’系统没有反应！”
“全球……全球范围内，同时出现大规模平民精神失控事件！”
“‘泰坦’……那个‘泰坦’，它不仅仅是能量源，它还是一个……广播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