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近乎于“无奈”和“头疼”的意念，在死寂的星辰神殿中回荡。
够了。
两个字，不带任何威压，却蕴含着不容置喙的终结意味。
王座上那团混沌光影的闪烁，骤然平息。
李若冰身侧的冰剑，嗡鸣声戛然而止，化作点点光屑消散。她那凝结到极致的意志，出现了一丝裂痕，混杂着屈辱、不甘，以及委屈。
洛璃那被光雾笼罩的身影，也微微一滞。她优雅的姿态没有变，但那股胜券在握的从容，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冲淡了几分。
【停！都给我停下！家庭伦理剧禁止在最高军事会议上演！】
【再吵下去，宇宙还没毁灭，我的头先要炸了！】
【散会！都给我滚去工作！欠着一屁股宇宙债还在这里争风吃醋，像话吗？！】
林凡的意识在疯狂咆哮，他以前所未有的强硬姿态，行使了“根源”的权限。
嗡！
整个虚拟神殿的星光开始暗淡，所有的全息投影，无论情愿与否，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制下线。
在被踢出神殿的最后一刻，陈默只感觉自己那颗超级大脑，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安宁。他瘫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只想静静。
而李若冰和洛璃的意志，在消散前，最后一次隔空碰撞。
一道是冰封万物的决绝。
一道是洞悉人心的玩味。
林凡的意识狼狈地从那片精神风暴中逃回本体，重重地摔在休养舱的地板上。
【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
他呈一个“大”字型躺着，连吐槽的力气都快没了。
这场会议，比他跟虚空生物打一场还累。
肉体的疲惫，精神的撕裂，再加上社死的极致尴尬，让他只想找个星球缝隙把自己埋进去。
【说好的异能觉醒，走上人生巅峰呢？怎么剧本直接快进到宇宙重启最终章了？还附赠了这种要命的修罗场特典？】
【我上辈子是毁灭了银河系吗？这辈子要接这么大一个盘？】
就在他准备申请“因公摸鱼”，彻底躺平直到世界末日时，一道刺耳的警报，通过他与天穹组织绑定的权限，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来自东海防线的最高等级战况警报。
警报信息简单而致命：发现新型虚空单位，代号“污染者”，常规能量攻击对其效果极低，其释放的能量能大范围“侵蚀”现实物质，已被侵蚀区域的物理法则出现紊含糊。
【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刚下班啊喂！】
林凡哀嚎一声，却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是总狱卒长，现在监狱墙角又被挖了一个洞，他这个头子总不能真的第一个躺平。
他的意识，再一次，不情不愿地，连接上了遍布全球的战场监控网络。
……
东海防线，一处刚刚被加固的阵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糊与腐败的甜腥味。
大地正在“融化”。
坚硬的合金工事，在一种蠕动的，黑紫色的能量侵蚀下，变得如同蜡烛般柔软，扭曲，滴落。
一只体型不大，形态介于水母与昆虫之间的虚空生物，正悬浮在阵地中央。它的身体不断逸散出那种黑紫色的能量薄雾，所过之处，万物凋零，法则紊乱。
“攻击！不要停！用高频震荡剑！”
“冰系异能者！冻结那片区域，延缓它的侵蚀速度！”
“该死！我的异能被干扰了！能量无法成型！”
能力者们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各种颜色的能量光束轰击在“污染者”身上，却只能让它体表的能量薄雾微微晃动，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苏婉儿也在其中。
她一头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她的冰系异能，在对抗这种“概念侵蚀”时，显得力不从心。
她制造出的冰墙，在接触到那黑紫色能量的瞬间，就会从内部开始崩解，变成一滩毫无意义的，混合着污秽的液体。
她看着身旁一位土系异能者，在躲闪不及之下，手臂被能量薄雾擦过。那条健壮的手臂，瞬间像是被泼了浓硫酸，血肉模糊，甚至连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恐惧，在战场上蔓延。
这不是战斗，这是净化。他们，是被净化的那一方。
苏婉儿的呼吸变得急促，但她的信念，却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想起了那位绝美的，拥有创世之力的女神。
她想起了女神降临时，那涤荡一切污秽的神圣光辉。
【不……我不能退缩。】
【这里是女神要守护的世界，我，作为女神最忠诚的信徒，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我的力量，不应该只是这样！】
一股狂热的信仰，从她心底最深处燃烧起来。她对神谕少女的虔诚，在这一刻，超越了对死亡的恐惧，超越了对自身极限的认知。
她要守护。
用尽一切，去守护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那只“污染者”似乎被另一个方向的猛烈攻击激怒，身体猛地一缩，随即喷射出更大范围的，浓郁的黑紫色能量雾。
“快退！侵蚀范围扩大了！”
一名离她不远的年轻异能者，因为力竭而慢了一步，眼看就要被那片死亡之雾吞噬。
“不！”
苏婉儿想都没想，整个人挡在了那名队员身前。
她没有时间去构筑复杂的冰墙。
她只是张开双臂，将自己所有的异能力，所有的精神，所有的“信仰”，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了出来！
她没有去想如何防御，也没有去想如何攻击。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净化它！】
嗡——
一层冰蓝色的光晕，从苏婉儿的体内爆发开来。
这一次，没有寒气，没有冰晶。
那是一种极致的，纯粹的，近乎于“圣洁”的光。
冰蓝色的光芒，与那片涌来的黑紫色能量雾，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预想中被侵蚀、被融化的场景，也没有出现。
那片代表着虚空与腐朽的黑紫色能量，在接触到冰蓝色光晕的瞬间，就像是陽春白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分解，被还原成了最基础的，无害的宇宙背景辐射。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秒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苏婉儿站在原地，周身萦绕着那层淡淡的，圣洁的冰蓝色光晕。她脚下那片被侵蚀得不成样子的，扭曲的地面，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
融化的合金恢复了坚硬。
腐朽的泥土重新焕发生机。
连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都被涤荡一空，只剩下一种雨后初晴般的清新。
苏婉儿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的冰系异能，不再仅仅是制造低温与实体冰。
它带上了一丝“神性”。
一丝源于她虔诚信仰的，“净化”的属性。
她的气质，在这一刻，也发生了微妙的蜕变。那份属于少女的青涩与热情，被一种超然而圣洁的气息所笼罩。
仿佛一个小一号的，“神谕少女”降临在了人间。
“那……那是什么？”
“她的力量……净化了虚空污染？”
“天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无法抑制的惊呼与哗然。
而被她救下的那名年轻异能者，正用一种看待神迹般的，狂热的姿态，看着苏婉儿的背影。
他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一声划破战场的呐喊。
“是神迹！是神谕少女的使徒！”
使徒！
这个词，像是拥有某种魔力，瞬间点燃了所有在绝望中挣扎的异能者的内心！
他们看向苏婉儿，那份敬畏，那份狂热，不再亚于他们对那位真正女神的崇拜。
……
【我操？】
林凡的意识体在自己的丹田里，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信仰之力还能这么用？这是唯心主义战斗法？那我岂不是成了……宗教头子？】
他通过“根源”的视角，清晰地看到了苏婉儿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苏婉儿的力量本质没有变，但她的信仰，像一个超级放大器，一个概念转换器，将她原本单一的“冰冻”属性，强行拔高到了“净化”的层面。
这已经不是科学了。
这是神学。
而此刻，远在另一片战区的指挥室里。
李若冰正通过监控屏幕，静静地看着苏婉儿的身影。
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极其复杂的情绪。
作为天穹组织最顶尖的战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婉儿刚才展现出的力量，其战略价值有多么恐怖。
那不是单纯的破坏力。
那是一种“规则级”的能力萌芽。
她看着那个被众人环绕，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少女，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笼罩了她的心头。
这不是来自于情敌的压力。
而是来自于一个……更虔诚，更纯粹的“信徒”的压力。
与此同时，在某个未知的，充满古老气息的殿堂内。
洛璃正对着一面如同水波般荡漾的古镜，镜中呈现的，赫然也是苏婉儿的身影。
她那被光雾笼罩的面容下，传来一声轻笑。
“有意思。”
“以凡人之躯，承载信仰，点燃神火……这颗星球，总是能给我一些惊喜。”
“看来，我的那位护卫小姐，又多了一个需要警惕的‘同伴’呢。”
她的意念中，没有丝毫紧张，只有棋手发现了一枚有趣棋子的欣喜。
战场上。
“污染者”在苏婉儿那克星般的力量面前，节节败退，最终被彻底净化。
战斗结束了。
无数异能者，自发地围了过来，他们用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崇拜的姿态，看着那个还带着一丝茫然的少女。
“神谕少女的使徒”这个称谓，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苏婉儿没有理会周围的喧嚣。
她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在心里进行着最虔诚的祷告。
而她祷告的对象，不再是那个模糊的，高高在上的女神形象。
而是一个清晰的名字。
一个她从李若冰和陈默的只言片语中，偶然捕捉到的，代表着一切根源的称谓。
“共主……”
下一秒。
正瘫在地板上思考人生的林凡，身体猛地一震。
一股纯粹到极致的，温暖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信仰之力，跨越了遥远的空间，穿透了所有物理阻隔，像一道涓涓细流，直接汇入了他丹田那片金色的神性海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