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带着狂乱的色彩……
我闭着双眼,捂上耳朵,通过这种方式来屏蔽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钢笔掉到地上的声音、讨论老师样貌的叽叽喳喳,又突然大笑的声音……它们就像尖针一样不断地扎向我的大脑……
不论过了多久,这份痛苦都让我难以忍受。
“Do、Mi、So、Do——”
标准的二分音符在秒针到达数字 “12” 时准时响起。
学校的广播总是可以完美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告诉我们要上课的同时也帮我赶走了那些让我头痛的动静。
“析缘,帮我把这份试卷发掉吧,多谢了。”
“嗯,好,我知道了。”
“看你好像有点不舒服,会麻烦到你吗?”
“没有,不麻烦。”
“啊,那好。” 老师笑着把一沓试卷递到了我的手上。“小心一点。”
“我会注意。”
他没有再说什么,估计这位老师也注意到了,我对这些嘘寒问暖的回应并不积极。
我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不让他继续说着这些我早已知道的事情,这实在太过多余。
发作业这种最基本的事情应该不至于像解数学考试上的那些难题一样需要一步步地来教吧——就算我冷淡的态度伤害到了他,这也是他为自己的行为而应当承担的责任。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就算我是开学考的语文年级第一,也因此成为了他的课代表,可除此之外,真的有老师会对一个除了名字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关心到这种程度吗?
这时,我听到两声从黑板上传来的轻响——
“同学们,看向这边,我是你们新的语文老师,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说着指向了仪器投射出的大屏幕。
杨尚邱、21 岁、新入职的教师、我们的班主任……其他就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刚入职啊,还是班主任,难怪……”
“析缘同学,请起立。”
“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我心里一惊。
“你这次语文考了全年级第一,有什么心得想要分享给大家的吗?”
哦,只是这样。
离我最近的那些人,他们的眼神中有着期待、羡慕——
我的身后突然一凉……
我收回视线,不断加快自己的语速:“唔,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多说的啦。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恰好做到了更多会的题目而已,况且,这次考试还没作文,其实我文笔也不怎么……”
“咔!”
一把尖刀捅进了我的后背,从脊髓处蔓延开来的剧痛瞬间占领了我的身体。
痛……好痛……
鲜血自胸中汩汩流出,我的心脏不断发出哀鸣。可是我无法反抗,我什么都做不了。
“析缘,析缘?”
“……啊,老师,怎么了?”
“没事了,你可以坐下了。”
周围的同学纷纷把头转回到自己的桌面上,距离我更远的地方则传出了微弱却不屑的声音。
我虽然还有想说的东西,但没必要了。
虽然这句话显得我有些高高在上,但考试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就算是再厉害的学霸也只是因为掌握知识更加全面而能得到比大多数人都高的分数而已,而要达成 “次次满分” 或者 “次次第一” 这种事情,不都要靠那么一些运气吗?
可惜不会有人听我解释。他们已经认定了我只是在变着相炫耀,这样一来,再怎么解释也没用的。
不会有人相信的。
重新坐下后,我摸向自己的胸口,它完好如初。我的背后没有被洞穿,这是显而易见的。
“唉,真是的,都这么多次了……” 我小声地喃喃自语。
这时,在教室的另一角,有个人转头看向了我,大概足足有半分钟左右,但我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
“Do、Mi、So、Do——” 还是同样的四个音符。
午饭的时间到了,到学校还未满一周的同学们已经十分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转眼之间,教室外的走廊已经挤满了人。
我早上吃的比较多,所以并没有特别着急地跑出去。可在我不紧不慢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时,我的脖子突然被身后的某人狠狠地勒住 ——
我感到一阵窒息……
“好啊,林析缘,你竟敢无视我!”
“哎,哎呀,别勒我脖子啦,会死人的嵘川!”
“喂,你知道我刚刚在看你的吧?周围的一切不是都逃不过你的知觉吗?我可不想你看我的眼睛,但你为什么连个回应都没有?”
“有没有搞错啊,刚刚在上课,你要我怎么回应你?你的问题也太蠢了!”
“你管那时的场景叫没事?你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不合时宜吗?”
“我知道,但那是实话呀!”
“你就不能说点大家爱听的?” 嵘川说着松开了手,“你这样子,在开学的第一周就要给大家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这个嘛,我无所谓。反正对我来说谁都是一样的。”
“唉,还真是你独有的作风。”
“这算是夸我咯?” 我揉着被捏得发红的脖子笑了笑。
“你这么理解倒也没问题,你不是最希望别人记住你了吗?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你这怪家伙的。”
“没有用‘异类’这个词了,还真是谢谢你啦。”
“你还在想着那天的事啊,都过了好几年了……但是析缘,我记得你对自己的风评不是很在意吗?”
“之前是,但你记不记得,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
嵘川摇摇头。
“很简单,我只是不想被忘了而已。”
“我发现,别人记不记得住我和风评没关系,一个人就算性格再好,要是只愣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而且事实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他们的。考试的时候,我只是把想到的往上写而已,自己也不知道可以拿到多少分数,虽然我一直都做得不错就是了。”
“你还真是怪有天赋的。”
我继续说了下去:“所以,如果真要讲些什么,我也只能讲些像做笔记、提问这些同学们都知道的东西。他们怎么学习又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改变,那还不如不说呢。”
“行吧行吧,你说的对,析缘。”
“大概就像你说的,我是天才。”
“你是全能的。” 嵘川耸了耸肩。
“恰恰相反,我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