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狭窄的绿荫小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座由灰石砌成的两层宅邸静静矗立,屋顶搭着褪色的红瓦,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门口的木质屋檐悬挂着两只花盆,一蓝一白的花朵在绿叶间挨挤着盛放。
蜿蜒的石板路延伸至门前的台阶,庭院中央,高大的橡树撑开浓荫,茜茜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上静静晃荡,小尾巴随着节奏悬空摆动。
“怎么不进去?”艾尔诺踏着石板走来,随口问道。
“呃……没什么。”茜茜缓缓荡着秋千,眼神有些闪躲,手中藏着什么,脚下有着一堆木屑,“你先进去吧!我要玩会儿。”
茜茜又在刻木头了?艾尔诺顿感口渴,推开虚掩的木门,急急踏入家中。
“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母亲达妮丝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已从客厅传来。 “你终于回来了,诺诺。被晒坏了吧,这大太阳天的干嘛非要……”
刚过门厅,我家女仆白露便贴心地端着几杯冰水等候着。
“少爷,请用。”
“谢谢白露阿姨。” 艾尔诺放下手中的东西,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清凉感滑过喉咙,却未能完全驱散那份干渴。他又拿起一杯,再次灌下,这才觉得缓过劲来。
他走向客厅。母亲达妮丝正坐在木椅上,手中捧着一本褪色的旧书。她穿着素净的连衣裙,薄荷绿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胸前,凌乱的刘海下,那双锐利的青蓝色丹凤眼正静静观察着他。
艾尔诺的目光掠过母亲,落在木桌中央——那里静静躺着他亲手制作的一级方形“魔导具”。表面刻痕疏落有致,冷冽的蓝光沿着纹路脉动,丝丝寒气从中渗出。这是在他那位“三级符文匠”父亲艾尔文的指导下完成的,市价足值五枚金币,而一枚金币才能买到一块驱动它的初级冰晶。
“今天冒着这么大的太阳出去买东西,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母亲放下书,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心里有点烦闷,没什么事干索性就出门散散心,顺便采购物资,而且平时买物资的活不都是落在我头上吗?”
听他略带抱怨,达妮丝以指腹掩唇轻笑道:“这不是看你总闷在家里,想让你活动活动筋骨嘛。”她顿了顿,收敛了笑容,语气认真了些:“是为战斗班的事烦恼?”
“是……有点吧,毕竟我好久没有战斗过了。还有那个黑心学校的什么破格录取!”艾尔诺有些诧异于她难得的正经,挠了挠脖颈。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名校,出手也阔绰啊,试读一年,不仅学费全免,而且每月还能白领一金币。小薇也是读的这个学校,她的评价也很不错。总之,妈妈希望你能认真试读完这一年。”她柔声劝慰。
“嗯……”艾尔诺低头应了一声。
自艾尔诺放弃战斗以后,母亲便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这份期待。
一年其实很短,他完全可以忍耐。失败、嘲笑他都可以接受,但他害怕面对自己努力、坚持的结果。这份矛盾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应母亲那含蓄却炽热的期许。
“诺诺……”达妮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将那本褪色的书籍递给他,“这个给你,算是个好兆头吧。”
艾尔诺接过书:“谢谢……妈妈。” 达妮丝没再说什么,起身道:“我去看看你爸在忙什么。”
母亲离开后,艾尔诺便打算回二楼自己的房间。刚走到楼梯口,正遇上从楼上下来的姐姐艾尔薇。
“下午好啊,小诺。” 一道清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艾尔诺抬头望去,清冷的脸庞正挂着一个淡淡的微笑。
“下午好,薇薇姐。”
“嗯。” 她微微点头,秀丽的绿发长及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途径我身边时散发出淡然的清香。她大概是打坐完,去训练体能和指导茜茜。
推开房门,熟悉的空气裹挟着淡淡墨香与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却收拾得井井有条。靠窗的书桌上,摊开着几本《基础元素理论》和《魔导回路设计入门》,旁边散落着几张他随手涂鸦的符文草图。
他在书桌前坐下,拿起母亲给的那本书。指尖拂过泛黄的书页,一页页仔细翻看。书中那些晦涩难懂之处,大多被母亲娟秀的字迹填满了注释和解释,余下则是她个人的感悟批注。有了这些指引,读起来顺畅许多。不知不觉间,夕阳的余晖已染上窗棂,抬头看钟,竟已将近六点。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一种名为“岚风”的独特“术法”。它的核心在于,能将施术者释放的普通风元素,转化为一种更为精纯、奇特的“岚风”。这种岚风最大的特性,便是其非凡的元素亲和力——它能轻易地与其它属性的元素相融合。其优势显而易见:
其一,在以多元素融合构筑的法术中,岚风能有效调和不同元素间的冲突,大幅减少融合时的能量损耗,从而变相地提升了法术的最终威力。 其二,若是以风元素为主导的融合法术,岚风的介入能显著加快法术的成型与释放速度,快人一步。
然而,“术法”本身极为珍稀,更讲究与修炼者体质的“缘份”。能否修成某种术法,几乎完全取决于个人的天赋体质,因此世上几乎不存在能普及修炼的“大众”术法。而那些生来便自带术法的人,则被誉为“天赐之人”,他们所拥有的天赋能力,则被统称为“术式”。如果说艾尔诺拥有的A级魔力核已是万里挑一,那么天生自带“术式”,便是十万里也难寻其一了。(通过共鸣也可以获得一些术法的特性。)
“岚风”的修炼之法,需将术式刻印于右手手背,共分三层境界,且对魔力核的属性有硬性要求——必须拥有风元素。每提升一层境界所需的资源消耗,几乎都是成倍暴增。 开启条件便难倒了艾尔诺:十颗岚草,三颗初级风晶,一颗三级风元素魔兽核。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艾尔诺轻轻合上那本记载着“岚风”之术的旧书,时间已在不知不觉间流转至傍晚。他怔怔地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如此完整、珍贵的术法传承,即便是偌大的艾尔维亚王国的国库之中,恐怕也找不出十本。他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本书,应该交给姐姐艾尔薇。
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她大概率早已修成了“岚风”。艾尔薇曾离家拜师六年,归来之后,艾尔诺不止一次在她修炼时,瞥见她手背上隐约浮动的微光。
他从小就隐隐感觉到,这个家里藏着什么秘密。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或直接询问,父母总是用温和的笑容或轻巧的借口将话题带过。父亲艾尔文常说:“那是老一辈的恩怨,你不必操心。”
可他们却让艾尔薇承担了那么多。
对于这种区别对待,艾尔诺并没有感到心理不平衡。在他看来,“能力越小,责任越小”。如今他像咸鱼一般生活,并非没有烦恼,只是当被命运的烈阳晒得难受时,他会翻个身,继续晒另一面。
他并不知道那份“恩怨”究竟有多沉重,但他清楚地明白:属于自己的修炼之路,至今未见什么光彩。也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符文匠”这条路默默走下去,尽一点微不足道的绵薄之力。
窗外的光渐渐收拢,暮色开始四合。艾尔诺低头,目光又一次落回那本陈旧的书上。岚风……精纯之风,融合之契,它本应属于像姐姐那样乘风而起的人。
而他,或许终其一生,都只能站在风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