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张子夜的意识被钉死在那面巨大的落地镜上，钉死在镜中那个绝美而陌生的少女身上。
不。
那不是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灵魂深处尖叫。
他是张子夜，一个身高一米八，每天挤地铁，为了几张项目报表能和客户吵半天的男人。他有喉结，有胡茬，有宽阔的肩膀和粗糙的手掌。
而镜子里的人是谁？
那柔顺的黑发，那不堪一握的纤腰，那在宽大布袍下依然能看出轮廓的……女性曲线。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他想呐喊，想咆哮，想从这个冰冷的石台上跳起来，把那面镜子砸个粉碎。
可他什么也做不到。
身体依然不属于他。那具少女的躯壳，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除了无声的颤抖，做不出任何反抗的姿态。
镜中的少女，那双黑色的瞳孔，倒映出的只有无尽的惊恐。
“看来你很喜欢自己的新样子。”莉莉丝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她随意地一挥手，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无声无息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好了，欣赏时间结束。”
莉莉丝走到石台的另一侧，那里摆放着一排排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器皿。
她拿起其中一支装着深紫色液体的水晶瓶，轻轻摇晃。
液体在瓶中撞击，发出如同风铃般清脆的声音，却让张子夜的心沉到了谷底。
“你的灵魂很有趣，不仅来自异界，竟然能承受住空间迁跃时的撕扯。”莉莉丝的声音依旧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我很好很好奇，你的灵魂和这具精心培育的素体，能融合到什么程度。”
她拔掉水晶瓶的塞子。
一股无法形容的甜腻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张子夜只是闻到了一丝，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百骸传来一种酥麻的无力感。
莉莉丝走到他身边，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
不！
不要！
张子夜在心底疯狂地呐喊，可他的身体却像个提线木偶，温顺地执行着对方的命令。
冰凉的水晶瓶口抵住了他的嘴唇。
深紫色的液体，被缓缓灌入他的口中。
那液体一入口，就化作一股灼热的能量洪流，顺着喉咙冲进胃里，然后瞬间炸开，涌向四肢百骸，涌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
“呃……”
一股无法抑制的呻吟从少女的喉咙里发出。
那不是他熟悉的声音。那是一种带着哭腔的，柔弱女性声音。
这声呻吟，比身体上任何的痛苦，都更让他感到屈辱和崩溃。
剧痛紧随而至。
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骨髓，又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的血肉里穿刺。
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白色的布袍下，皮肤表面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紫色魔纹。
魔纹像活物一般，在他的皮肤下游走，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痒与痛。
他想蜷缩起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地固定在石台上，只能以一个完全舒展的姿势，承受着这一切。
“嗯，魔能适应性比预想中要高。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莉莉丝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她伸出戴着蕾丝手套的手。
张子夜猛地一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以及那片区域传来的，让他极度陌生的反馈。
羞耻。
“看来，这里的发育也受到了你灵魂的影响，变得更好了。”莉莉丝的手指动了动。
张子夜浑身颤抖着。
他想把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撕成碎片！
强烈的恨意和杀意在他灵魂中沸腾，可这份沸腾，传递到这具身体上时，却只化作了更加剧烈的颤抖和眼角滑落的一滴泪水。
镜子虽然消失了，但他能想象出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个绝美的少女，无助地躺在冰冷的石台上，身体被魔纹覆盖，因为痛苦和屈辱而流泪。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莉莉丝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她收回手，拿起一块漂浮在半空的黑色水晶板，用手指在上面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初次魔能灌注，生命体征平稳，精神出现剧烈波动，阈值很高。不错。”
她放下水晶板，看向石台上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艾薇莉娅。
“实验品，别急着崩溃。这只是开胃菜。”
她打了个响指。
束缚着艾薇莉娅身体的无形力量瞬间消失。
张子夜立刻就想爬起来，可那具被魔能和药剂折磨得虚弱不堪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他只是挣扎了一下，就无力地瘫软回去。
“站起来。”莉莉丝命令道。
张子夜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撑起身体。他用手肘抵住石台，一点一点地挪动。双腿软得像面条，他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从石台上滑坐到地面。
双脚接触到冰冷地面的瞬间，他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废物。”莉莉丝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这两个字，像两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张子夜的心脏。
他曾是公司的业务骨干，是父母眼中的骄傲。
他从没被人说过废物。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用目光杀死对方。
可当他看到莉莉丝那双血色的、不含任何感情的瞳孔时，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冰冷的寒意。
在那双眼睛里，他什么都不是。
不是人，不是男人，甚至不是一个生命。
他只是一个物件。
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弄、测试、记录数据的实验品。
“看来，需要一点外部刺激。”
莉莉丝说着，伸出穿着黑色长靴的脚，轻轻地踩在了艾薇莉娅的手背上。
高跟鞋的鞋跟，精准地碾压在他的指骨关节处。
“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艾薇莉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依然是那个让他痛恨的、属于少女的尖锐哭喊。
“站起来。”莉莉丝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脚下的力道却在缓缓增加。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张子夜的意识在剧痛和屈辱中摇摇欲坠。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骨正在一寸寸地被碾碎。
他不想屈服。
可是，那钻心的疼痛，那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正在一点点瓦解他的意志。
他不想死。
他还不想死。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颤抖着，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撑着地面，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屈辱地，站了起来。
因为身体还无法适应，他站得歪歪扭扭，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随时都可能再次摔倒。
莉莉丝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脚。
艾薇莉娅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左手手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青紫交加，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然而，就在他注视下，那恐怖的伤口处，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紫色光芒。被碾碎的骨骼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撕裂的皮肉也在缓缓蠕动、生长。
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只手就恢复了原样，皮肤光洁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只有那残留在神经末梢的剧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恢复能力也得到了强化。”莉莉丝记录下新的数据，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抬起头，看着摇摇欲坠的艾薇莉娅。
“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
“明天，继续。”
（大家好啊，感谢追读。这本还有几张存稿，偶尔会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