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熟悉的、刀绞般的空腹感将卡利恩从冰冷的石地上拽醒。
又一次饿醒了,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卡利恩皱着眉头坐起身,艰难呼吸着。
这里是阴暗的石窟,远处的缝隙外的光线十分醒目,皮肤传来一股潮湿阴冷感,体内一阵发寒。
地上遍地都是人,数十人挤在不算开阔的石窟内,他们衣衫破烂,身上带有恶臭。
这些人与卡利恩一样,都是奴隶。
呼噜声此起彼伏,吵得卡利恩有些厌烦。
卡利恩实在是太饿了,支撑的手臂止不住地发抖。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小心翼翼地走到石窟入口,侧身从一人宽的缝隙挤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天井空间回荡着细微的声响。
眼前是一条几米宽的道路,显然精心打理过,嵌有火把,悬崖旁还设置了绳索护栏,免得有傻子脚滑掉下去。
道路尽头,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个石洞,洞口雕刻着极大的“艾尔文”字样。
那边便是艾尔文的内部了,卡利恩是奴隶,自然一辈子都没有进去过,只配住在外部。
门口,一名守卫正把皮头盔当枕头,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呼噜……呼噜……”
那守卫卡利恩认识,名叫塔恩,和卡利恩有些小小的交情,也许自己能管他要点吃的填填肚子。
犹豫了一会儿,卡利恩静悄悄地走过去,伸出手,在守卫肩膀轻轻一拍。
“塔恩大哥,塔恩大哥?”
那名叫塔恩的守卫吓了得一激灵,眼睛突然瞪得溜圆,用滑稽的姿势慌忙爬起,盯着卡利恩看了几秒,随后长舒一口气。
塔恩的脸红扑扑的,睡眼朦胧,被卡利恩吵醒,他脸上已带有些许怨念,卡利恩连忙笑嘻嘻地赔不是,塔恩没有追究,把压扁的头盔撑起来戴回头上。
“大半夜的找我,有急事?”
“塔恩大哥,我饿了,饿得不行。”
塔恩读懂了卡利恩的意思,他是想要粮。
“嘶——既然饿了……”他颠了颠头,做了个为难的表情,听到卡利恩肚子咕咕响,终于动了点恻隐之心,犹豫片刻点点头。“唉,你在这儿等着。”
做了个深呼吸,塔恩摇摇晃晃地走进石洞,过了几分钟,右手提着一个小袋子,哗啦一声丢到石台上。
“下不为例!”
塔恩呵呵一笑,摆摆手,而卡利恩笑嘻嘻地拿起袋子,放到手里颠了颠,只感觉重量有些不对,比上次拿到的沉了不少。
往常到手的粮食只有几块儿,而这袋粮食的量,已经足够卡利恩吃撑了。
“塔恩大哥,这粮发的有点多啊。”
“多?”
塔恩语气很重,语调中带着一股嘲弄和轻蔑。
“这不是一天的量,是一个月的,呵呵……你省着吃吧。”
“一个月?”
这三个字宛如晴天霹雳般打在卡利恩头顶,卡利恩的笑容霎时僵硬,眉头已然开始微皱。
“这一小袋,根本不够一个月啊。”
塔恩眉头微动,瞪了卡利恩一眼。
“够不够关我啥事儿,我只负责发,不负责管发多少……去去去,拿到了就赶紧滚。”
塔恩一阵咒骂,见卡利恩还在纠缠,手伸向了靠在墙上的长矛,卡利恩见了,赶忙喊了两声对不起,拿着袋子走回石窟。
把卡利恩吓走后,塔恩就接着睡觉了。
回到石窟,卡利恩打开袋子,里面是十几个干巴的酸果干,拿到手里和木头一样硬,剩下的玩意儿长得像碎石头,都是杂粮碎加水烤成的面块。
摸出一块面块,用指甲擦去上面的霉斑,随后配合一枚酸果干,全部塞进嘴里。
先是一股土味儿,伴随着扎嘴的口感,随后是极酸,面块逐渐软下去,面香传遍口腔,伴随着微甜,令人口齿生津。
想吃更多,但是大脑告诉他要是不控制食量,那么便撑不过一个月,虽然控制食量,这些也不够撑一个月。
思来想去,卡利恩站起身,他没有出身,但是有头脑和行动力,不想待在原地唉声叹气,卡利恩决定去做些什么实事来缓解眼前的窘状。
走出石窟,不远处有一条绳梯,径直通往地上,那是离开天井的唯一一条途径。
卡利恩看向绳子,也许自己可以去外面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找到些吃的,生存压力便会骤减。
绳子的手感粗糙,卡利恩踩着木条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顶端,然后从一处小丘下方的缝隙冒头,将身一翻,落在洞口的岩石上。
远处,半圈黑心黄边的球体挂在地平线上,人们管它叫天轮,此刻它正在缓慢沉入地面。
光轮照耀万物,暗轮令万物寂灭,组成世界的基本逻辑,光暗双轮悬挂于天上形成昼夜,而昼夜每月交替一次,而一月为三十天。
白昼外出搜集物资,黑夜躲藏地下苟活,这短短两句话,便是人类的基本生存法则。
夜晚魔物滋生,植物枯萎,而流落在外面的人类也从不曾归来。
倒是有人目击到与迷失在黑夜之人长相相同的“魔人”,这是一种人形魔物,它们没有身为人类的记忆,紧紧依靠本能而行动,并对人类具有杀意。
好在魔人和魔物在白昼期间不会来到地上,所以卡利恩可以放心搜集资源,但因为现在是白昼的末期,所以他刻意限制自己的活动范围,确保不会离开艾尔文太远。
艾尔文周边是一片岩原,碎石很是扎脚,狂风从卡利恩耳边呼呼地吹过,沙尘打在卡利恩身上,他眯缝眼睛,才勉强寻到方向。
花了一小时,卡利恩将周围一大圈找了个遍,本想着可以逮到老鼠,或者摘些漏网的浆果,但他一直搜寻到脱力,仍是一无所获。
艾尔文周边的资源早就被采集一空,若要寻找食物,卡利恩必须走得更远,想了一会,他决定顺风往北走。
强烈的推背感,卡利恩一路向北走了不知道多远,周围开始出现稀疏干枯灌木丛,紧接着,开始出现小山和枯草。
越往前走,卡利恩越害怕,风越来越大,恐怕很快会出现沙暴,正当他犹豫自己要不要往回走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抹绿色。
那绿色源自巨石下的青苔,卡利恩走过去,如获至宝一般将青苔刮到手心,随后塞进嘴里,青苔苦涩却有一股青草的甘甜,卡利恩久违的获得了一丝饱腹感。
满足地舔着嘴唇,卡利恩突然见到被刮掉的青苔下有一处箭头标记,正指着自己脚下。
掏出尖石头,挖掉一层薄土,显现一抹黑色,用手一摸,那黑色是石头的触感,但却与附近石头的材质不同。
又挖了一会儿,卡利恩发现那是一块薄石板,将石头搬开,下方竟是一处废弃石巢,能勉强看到一个早就熄灭的火堆。
抓着绳子滑下去,用前人留下的火石点燃火堆,周围霎时间被照亮,地下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不少,火堆不足以将地下空间全部照亮。
不远处有个半开的板条箱,上面有白布盖着,卡利恩掀开白布,顿时吃了一惊,那里面放着七八副开采使用的铁质矿镐。
随手抓起一把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感传来,卡利恩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这些玩意儿可是值钱的很,一把就能换一个月分量的粮食了。
不少白骨遗留在这里,他们穿着自己没见过的衣服样式,像是外地人,且多为整装,不像是矿奴。
装束最为精致的白骨身旁放着一个精致的收纳盒,卡利恩打开盒子,那里面竟是一块自然发光的宝石,光线猛烈,直接照亮了整个地下空间,但却异样地柔和,不会给眼睛带来不适感。
任谁都知道这玩意儿是个宝物,卡利恩大喜,急忙将宝石拿在手里,手感圆润,宝石显然经过保养,一番推测,卡利恩认为宝石的主人是这小队的队长,这宝石可能是他照明所用。
将宝石拿在手里,卡利恩得以窥见洞窟全貌,就在不远处的墙上,有一处人工开凿的矿洞,卡利恩走过去瞧,那矿洞不深,仅有几米,石壁光秃秃的,见不到矿物。
走到矿洞的尽头,一把矿镐放在那里,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卡利恩刚转身,便听到一阵难以察觉的声音。
“咕噜。”
这声音异常微弱,甚至可以说几乎被地上的风声掩盖,卡利恩顿时来了兴趣,这声音的来源貌似是前方的石壁,他把耳朵贴在上面,闭上眼仔细聆听,过了好一会,又一声微弱的声响从石壁后面传来。
那声音宛如气泡,又像是孩童在嘟囔,绝对是不凡之物,卡利恩顿时来了兴趣,决定挖开看看这里面有什么。
“咕噜咕噜。”
拿起镐子,猛地往上砸,石壁比想象中脆弱数倍,更像是层叠岩,每砸一下,便成片成片往下掉。
只是随手砸了几下,便有轻微光亮冒出,再一镐子下去,岩石迸裂,露出一大片紫黑色。
“我了个去……”
无意识惊叹出声,卡利恩把手中铁镐随手扔至一边,仔细查看起来。这水晶表面浑浊,仿佛打磨过,体积更是庞大,卡利恩思来想去这东西是什么,把听过的宝石都想了一遍,没有一个对上的,
正思考时,水晶内部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正前方的颜色变得浅了少许,难道这东西的颜色还会变化?
黑紫色转变为浅紫,随后转变为白色,这时,卡利恩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白色来源于水晶内部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名白发少女,皮肤白皙,全身赤裸,身体瘦弱而娇小,肋骨的痕迹清晰可见,像是美丽而易碎的白瓷一般,她睁开双眼,无神的目光穿过淡白色的刘海凝视着水晶外的男人,她左眼是洁净的白,右眼却为妖艳的粉紫色。
“咕噜。”少女嘟囔着,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她身上最显眼的部分,莫过于胸口的紫色宝石——这宝石唤作魔核,是“凝核期”魔物的标志,寻常魔物会互相吞噬,一旦吞噬超过一定数量,便会结茧凝核。
这少女恐怕已经凝核完成许久,只是不知为何魔茧被埋到地下,正等别人挖到她,好从魔茧中脱身。
魔物以同类为食,但同时,他们也会食用人类,恐惧油然而生,卡利恩拔腿便跑,但未跑出几步,只听啪的一声,水晶骤然碎裂,液体飞溅,接触到的石头纷纷冒出烟雾,发出骇人的“嘶啦”声。
那凝核期的魔物少女已然破茧,身后传来少女的嘟囔声,但卡利恩没有闲暇回头查看情况,将所有精力都用在逃跑上,一刻不停。
魔物害怕阳光,现在还是白天,只要自己跑到地上,这魔物便对自己没有办法。
跑出矿洞,卡利恩抓住绳子快速往上爬,但好巧不巧,只听啪的一声,绳子竟直接断裂,卡利恩只觉得自己飞速向下坠去,一声闷响,剧痛从后背传来。
卡利恩吃痛咬牙,心中一慌,都怪自己非要贪心挖什么矿洞,现在逃脱已经无望,不说铁镐和宝石带不回去,自己的小命也即将交代在这里!
而那魔物少女,已然在矿洞出口处的岩石后静静窥视。
第2章深埋地下的魔物少女
卡利恩见过魔人,艾尔文曾在魔人捕猎时关闭洞门,令手无寸铁的奴隶充当战斗力与魔人厮杀,若是最弱小的附身期魔人还好,七八名身强体壮的人同时上前肉搏便可令其知难而退。
而凝核期则不同,他们能够幻化出异形肢体,只要他们想,这些肢体瞬间就可以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绳索已经断裂,他已彻底失去逃跑的可能,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战斗,但卡利恩知道,面对这种恐怖的怪物,自己绝对没有胜算。
卡利恩举起铁镐当做武器,双臂因为恐惧而颤抖,求生欲令他心跳加快,冷汗更是狂飙。
不远处的少女停止了窥视,从石头后走出,瘦弱至极的身体给了卡利恩一丝能够战胜的错觉,卡利恩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喝一声。
“别过来!”
“咕噜?”
少女歪着头,无神的双眼中竟浮现出一丝好奇,随后朝着卡利恩径直走过来,下一秒,还未等卡利恩做出反应,一根从刁钻角度伸过来的触手已经勾住了卡利恩的脚踝。
一阵被撕扯的疼痛,随后卡利恩感觉天地在翻转,自己被强硬地抓起来,铁镐也随之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以在空中被倒吊的滑稽姿势,卡利恩被粗暴地拖到少女面前,与她四目相对。
紧接着,另一根触手又从少女身后凭空产生,伸到自己腰间,一股滑腻冰凉的触感传来,酥麻感不禁顺着卡利恩的脊背向下爬。
但令人意外的是,少女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而是将储物袋直接摘下来,呈到面前观看。
“咕噜。”
随后,在卡利恩面前,少女将储物袋内的食物一口气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又是一阵翻转感,少女将卡利恩轻轻放下,眩晕还未消退,卡利恩只能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少女一口一口吃光自己的所有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