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第四次。
闹钟是刺入脑髓的钢针。
李明睁眼。
周一，上午7:00。
他没有崩溃，关掉闹钟，平静起身。
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是他唯一活着的证明。
冰冷的海水依然淹没着他，但在那无尽的深蓝里，一粒火星正在燃烧。
萧语。
这个名字，是他对抗世界的唯一武器。
他坐在床边，死死盯着手机，像个等待神谕的信徒。
7:01。
屏幕亮起，嗡嗡震动。
没有归属地的号码。
李明秒接。
“说。”
一个字，沙哑，却充满力量。
电话那头，电流音比昨天更重，萧语清冷的声音穿透而来，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疲惫。
“7:01，很好。”
“第一个指令，正常上班，坐地铁。”
李明的心脏骤然紧缩。
“放心，”萧语的声音仿佛能洞穿人心，“上午八点十五分，公司楼下，贴着马路牙子走，离墙壁三米以上。”
“目标？”
“三楼阳台，蓝色陶瓷吊兰，一只橘猫会撞下来。”
精确到了颜色，精确到了物种！
“第二个指令，中午十二点三十三分，茶水间饮水机线路短路，别靠近。”
“收到。”
“……李明。”她忽然叫了他的名字。
“嗯？”
“活下去。”
她的声音里，冷静的冰层下，是一闪而过的颤抖。
通话结束。
李明站起身。
他不再是囚徒。
他是她的士兵。
……
上午八点十二分。
李明走出地铁站，像个行走在狙击点下的士兵，紧贴着马路牙子，每一步都计算着与公司大楼的距离。
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他视若无睹。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三楼那个挂着蓝色花盆的阳台。
就是它。
心脏狂跳，血液在耳边轰鸣。
时间，一秒一秒地爬向八点十五分。
“喵——！”
一声猫叫，一道橙色闪电蹿上阳台，精准地撞向那盆吊兰！
来了！
李明瞳孔骤缩！
蓝色的陶瓷盆翻滚着，带着泥土与绿叶，呼啸坠落！
“砰——！！！”
一声巨响，在他原本必经的路线上炸开！
花盆摔得粉身碎骨！
一块锋利的陶瓷碎片旋转着飞来，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滚烫的刺痛！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周围惊呼四起。
李明却一动不动，缓缓抬手，摸向脸颊。
指尖一片温热的猩红。
他看着那抹血，咧开嘴，笑了。
活着的感觉，原来是烫的！
……
中午十二点三十三分。
李明坐在工位上，所有感官都锁定在茶水间。
“滋啦”一声轻响，饮水机指示灯熄灭，焦糊味飘散。
来了！
但，萧语预言的漏水没有发生。
不是预言错了！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是“它”在知道预言被规避后，改变了策略！
“砰！”
饮水机内部传来一声更剧烈的爆响，蓝色的电火花从机箱缝隙中蹿出！
紧接着，不是漏水，而是连接饮水机的那根老化金属水管，因瞬间高压，从接头处彻底崩断！
滚烫的热水如同高压水枪，瞬间喷射而出！
“啊——！”
办公室乱成一团。
李明坐在原位，后背冷汗浸透了衬衫。
他明白了。
这不是命运的涟漪。
这是“它”在补刀！
他躲过了“短路漏水”的死法，“它”就立刻升级成更暴力的“管道爆裂”！
他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同事，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他们，已经身处两个世界。
他们活在日常里。
而他，活在猎场中。
……
傍晚，李明步行回家。
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兽，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花盆——老化的建筑。
饮水机——老化的线路。
两次意外的共同点：衰败与失控。
当他用钥匙打开家门，将自己关进屋里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他活过了一个白天。
他靠在门后，大口喘息。
他需要洗个澡，洗掉这一身的血腥味和冷汗。
他走向卫生间，手习惯性地伸向墙上的开关。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面板的刹那。
他猛地停住了。
一个激灵，从脚底窜到头顶！
中午办公室的画面在他脑海中炸开——老化线路，爆裂的水管，喷涌的热水！
线路！
水！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
他僵硬地扭过头，借着客厅的光，死死盯着开关面板下的墙壁。
那里，墙纸的边缘，有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颜色更深的潮湿印记！
昨天，他拔掉了所有插头，却忘了还插着的热水器！
一个致命的杀局在他心中成型。
萧语的预言，只能覆盖“外部”的危险。
当他躲过这一切后，那个追杀他的“东西”，立刻就在他的“内部”，在他最放松的家里，为他量身定做了一个全新的陷阱！
这不是意外！
这是谋杀！
“操！”
李明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门！
他冲到楼下的配电箱，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拉下了自己那一户的总电闸！
“啪嗒！”
楼上，他家窗口的光，应声熄灭。
做完这一切，他才脱力地瘫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手机震动。
是她。
李明颤抖着接通，声音嘶哑：“萧语……”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十几秒。
那寂静，比任何尖叫都更恐怖。
然后，萧语的声音才响起，那清冷的声线彻底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与后怕。
“浴室……墙内水管渗漏……开关线路受潮……漏电……”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失控的怒火与……恐惧。
李明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赌对了。
如果他刚才按下那个开关……
“我没看到……”萧语的声音里，第一次充满了浓重的自责与挫败感，甚至带着一丝哭腔，“我的信息只能预判‘既定’的外部事件……这种由你引发连锁反应，被‘它’临时创造的内部杀局，我……我看不到！”
“‘它’？”李明抓住了这个字眼。
“对。”萧语深吸一口气，声音里的情绪被强行压制，化为一种更加彻骨的冰冷，“听着，李明。这就是循环的真相。有一种东西，我称之为‘修正力’。它就是这个世界的‘意志’，它的目标，就是确保你的死亡！”
“你躲过一次，它就立刻创造下一次！我们对抗的，不是意外！”
“是命运本身！是这个世界在追杀你！”
李明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这是一场战争。
“那我……刚才……”
“你刚才……”
萧语的声音顿住了。
那冰冷的声线里，第一次染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撼。
“你靠你自己，赢了它一回合。”
“你的警惕，你的观察，让你在它动手前……预判了它的预判！李明，这才是我们唯一能赢的机会！”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
“记住今天的感觉！从现在起，你不再是棋子！你要学会思考，学会反击，你要比‘命运’更快！”
“回家，睡觉。总电闸别合上。”
“明天，周二，战斗继续。”
电话挂断。
李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夜风吹过，他却感觉浑身滚烫。
第四次周一，他活下来了。
不是靠躲。
是靠赢！
他抬头，看着自己那户漆黑的窗口，缓缓握紧了拳头。
绝望的冰海没有退去。
但那粒萧语模样的火星，已经在他心中，燃成了燎原的战意。
命运，想杀我？
那就来试试。
这一次，我们是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