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给我装什么?!”洛兰的怒火被这拙劣却逼真的表演彻底点燃,声音因暴怒而嘶哑变形,“我要烧死你这怪物!”他手中的火苗骤然蹿升,化作一条咆哮的炎蛇,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空气都扭曲起来。
这一切,被刚刚踏入广场的塞伦小队尽收眼底。在他们看来,眼前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刚进行过无差别屠杀、脚下踩着“村民”焦尸、周身弥漫着浓烈杀气的狂暴法师,正对着一个手无寸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施展致命的火焰魔法。那些散落在地的“死者”,此刻都成了指控洛兰暴行的铁证。
“暴徒!住手!”塞伦的怒吼如同惊雷贯耳,骑士的正义感让他瞬间将洛兰判定为必须立刻制服的极恶危险分子。
几乎在同一瞬间,莱卡毫不犹豫地出手!一道刺目的雷光自她指尖迸发,精准而狠辣地直击洛兰后心要害——这一击已不仅仅是制止,更是以瞬间击倒一个强大敌人为目标。
“嗤啦!”
雷光精准命中洛兰后肩。他完全没料到背后的袭击,身体猛地一僵,手中凝聚的炎蛇瞬间溃散成四溅的火星。他眼中闪过一瞬的惊愕与难以置信,旋即眼前一黑,扑倒在地,彻底昏迷不醒。
莱卡的守卫立刻上前,用特制的禁魔器械将洛兰牢牢捆绑起来。
莱卡这才转向那个“吓坏了”的男孩,尽量让语气保持温和:“孩子,别怕。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红瞳男孩抬起泪眼婆娑的小脸,用惊魂未定的、怯生生的声音回答:“我…我叫卢修斯。”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起来楚楚可怜。
一旁的夜歌却感到一股冰冷的恶寒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后脑勺,仿佛有一条无形的毒蛇滑过他的皮肤。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更加用力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这是一种本能的预警。
乃羽的目光飞快地再次扫过卢修斯的脚下——阳光照射下,他的影子完整无缺,没有任何破绽。
“救…救命……还有人在吗……?”就在这时,一个微弱、惊恐的声音从广场边缘的一间半塌的屋子里传来。
众人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衫、满脸烟灰和血污的中年男人踉跄着爬了出来,他的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那…那个蓝头发的恶魔……他见人就杀……大家都死了……”
乃羽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死死盯向那个“幸存者”的脚下——阳光照射下,他那条“扭曲”手臂的影子,从手肘往下,竟然空空如也!仿佛那部分肢体根本不存在于光影的世界。
紧接着,又有七八个“幸存村民”从藏身处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个个面带惊恐,衣衫褴褛。乃羽快速扫过他们的脚下,心猛地一沉——无一例外,全都是影魔伪装!他们的影子或多或少都有残缺和扭曲的不自然现象。这个卢修斯,绝对是大有问题。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的父母在哪?”莱卡转向卢修斯,语气更加柔和地问道。
这个问题仿佛一个开启表演的信号,卢修斯立刻进入了状态。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广场一侧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妈…妈妈……爸爸……”他发出破碎的、令人心碎的呜咽,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升起一丝疑虑的塞伦和莱卡,都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堪称惨不忍睹,极具冲击力。
一具赤裸的女尸瘫在浓稠的血泊中,身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和可怕的撕咬痕迹,死前显然遭受了非人的凌辱。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凝固着极致的痛苦与屈辱。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跪着一具无头的男性尸体,脖颈断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浸透了身下的泥土。一颗头颅滚落在几尺外,脸上凝固的表情并非愤怒或不甘,而是一种彻底崩溃的、扭曲到极致的惊恐和绝望,仿佛生前目睹了远超承受能力的地狱景象。
这惨状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强烈的愤怒、恶心和同情心在许多队员胸中翻涌。
就在这时,那个被乃羽看出破绽的“中年男子影魔”适时地开口,声音充满了悲愤和颤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目睹惨剧的幸存者:
“就是他们…是这个可怜孩子的父母!”他指着那两具尸体,眼中甚至挤出了浑浊的泪水,“那个蓝头发的恶魔…他根本不是一个人!他指挥着其他几个穿黑衣的强盗…他们…他们当着小卢修斯的面…**了他的母亲…还逼着他的父亲看着…一直看到他的表情彻底碎掉…才…才一刀砍下了他的头…”
他的叙述细节丰富,情感“真挚”,声音中的痛苦听起来如此真实,完美地解释了那两具尸体的状态,并将所有罪责精准地、狠狠地扣在了刚刚展现出狂暴火焰力量且已被制服的洛兰头上。
“证据”似乎确凿无疑,惨剧当前,故事听起来圆满而令人发指。
车队里的其他护卫和冒险者们,闻言纷纷对昏迷的洛兰投去了愤怒、恐惧与鄙夷交织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卢修斯恰到好处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小小的身子因抽泣而剧烈抖动,他猛地扑向莱卡,紧紧抱住她的腿,仿佛在寻求最后的庇护与温暖。
“没事了,我们会保护你。”莱卡的声音刻意放得轻柔,她单膝跪地,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齐平,试图用坚定的目光驱散他眼中的恐惧。作为一名战士,她并不常做这种安抚孩童的举动,但眼前这个失去双亲、备受惊吓的孩子让她心生怜惜。她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卢修斯瘦弱的后背,另一只手仍紧握着剑柄,保持着职业性的警惕。
卢修斯将脸深深埋进莱卡坚硬的胸甲间,肩膀微微抽动,发出细弱的、压抑的啜泣声。这恰到好处的表演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劫后余生的孩子的脆弱与依赖。
“烧死他!”“杀了这个恶魔!”“为可怜的孩子报仇!不能让他活下去!”
人群中的愤怒被那惨绝人寰的景象和“幸存者”声泪俱下的控诉彻底点燃,恐惧转化为了暴戾的杀意,纷纷指向昏迷的洛兰。几个冲动的冒险者甚至拔出了武器,脸色涨红,试图绕过守卫冲上来执行“正义”。
“肃静!”
塞伦·诺森的怒吼如同惊雷般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刻意释放的斗气威压,瞬间压下了现场的骚动。他高大的身躯如同山岳般挡在了洛兰和愤怒的人群之间,银灰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扫过激愤的众人。
“收起你们的武器!”他命令道,声音沉静却蕴含着力量,如同磐石般稳定军心,“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私刑更非帝国骑士所为!我们不是嗜血的暴徒!”
他猛地转向那两个刚刚捆绑好洛兰的守卫,果断下令:“看好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更不得伤他性命!”守卫立刻领命,持剑牢牢守在洛兰两侧,组成一道人墙,虽然他们看向洛兰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与难以掩饰的厌恶。
然后,塞伦深吸一口气,转向激愤的众人,提高了音量。他的解释清晰而冷静,试图用理性与责任重新掌控局面:
“我理解大家的愤怒!”他先是斩钉截铁地肯定了众人的情绪,手臂一挥,指向那对惨死的“夫妻”,“我心中的怒火和悲痛,绝不比你们任何人少!此等暴行,人神共愤!”
随即,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更加沉稳而具有穿透力:“但是!你们看看周围!冷静下来看看!”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幸存者”,“那些‘强盗’在哪里?除了他,我们可还抓到了另一个同伙?这些幸存的村民,为何看起来都如此惊魂未定,伤痕累累?”
他指向昏迷的洛兰:“他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一个活着的线索!只有从他嘴里,我们才能撬出其他同党的下落、他们的老巢、以及他们为何要做出如此令人发指暴行的真正目的!盲目地杀了他,确实痛快,但那等于斩断了我们追踪真相、为所有死者讨回公道、将余孽一网打尽的唯一途径!”
塞伦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了骑士的责任感、统帅的冷静和战略家的考量,暂时说服了大部分尚存理智的队员。人群的骚动渐渐平息下来,虽然看向洛兰的目光依旧充满仇恨与不信任,但至少不再试图冲击守卫的防线。紧张的局势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不安与疑虑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