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病房里凝固了，又被周辰猛地抽回手的动作打碎。
“你……你……”周辰指着病床上的陆宇，舌头像打了结，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指尖那诡异柔软的触感挥之不去，烧得他整条胳膊都在发麻。
他脸颊滚烫，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奔涌的热度。
病床上的陆宇，不，现在或许该用“她”了——脸色比医院的墙壁还要白，那双曾经和周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时总是神采飞扬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空白与骇然。
她低头，颤抖的手一点点掀开被子，视线僵滞地向下，落在病号服裤子的某个区域。
一秒，两秒。
“啊——！！！！！”
一声绝非男人能发出的、尖利而崩溃的惊叫猛地撕裂了病房的寂静，甚至盖过了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那声音里蕴含的绝望和惊恐，让周辰的心脏都跟着狠狠一抽。
旁边的年轻护士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惊醒，手忙脚乱地扑上去，试图安抚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的病人：“冷静！请冷静！不要激动！伤口会裂开的！”
但陆宇根本听不进去，她像一只被丢进沸水里的虾，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语无伦次地嘶喊：“没了！真的没了！怎么会这样！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撞坏脑子了！肯定是！”
她甚至开始用手捶打自己的太阳穴，被护士惊慌地拦住。
周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依旧是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
他看着那个缩成一团、崩溃痛哭的“陌生人”，曾经一起逃课、一起打游戏、互相嘲讽对方身材像排骨精的记忆疯狂翻涌，却又被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狠狠击碎。
兄弟……变成女的了？
这他妈比科幻片还离谱！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中年医生带着两名护士快步走进来，显然是被刚才的尖叫声惊动。
“怎么回事？病人怎么了？”医生语气严肃，迅速走到床边。
之前的那个小护士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张、张医生……病人醒了之后，情绪非常激动，一直在说……说……”
她实在难以复述那些“胸没了”、“下面不对了”的虎狼之词。
张医生蹙眉，先是检查了一下心电监护仪的数据，然后温和却坚定地试图让失控的病人平静下来：“别怕，慢慢说，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陆宇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神涣散，声音破碎：“医生……我……我好像……出大问题了……我……我感觉我不是我了……”
她的话颠三倒四，充满了难以理解的恐惧。
医生显然将其归因于脑震荡后的意识混乱和情绪应激反应，开始进行一些基础的神经反射检查。
周辰像个木桩一样被挤到一边，呆呆地看着医生护士围着病床忙碌。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
之前因为震惊和慌乱没有注意，现在稍微冷静下来……
不对，根本冷静不下来！但他确实注意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
那张脸，轮廓似乎柔和了一些，虽然还带着病态的苍白和泪痕，但眉宇间属于男性的硬朗线条模糊了，皮肤看上去好像细腻了点。
就连因为哭泣和激动而泛红的眼角，都透出一种……
周辰从未在陆宇身上看到过的、近乎脆弱的……
艹！他在想什么！
周辰猛地甩了甩头，想把那些荒谬的念头甩出去。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在进行常规检查时，需要解开陆宇病号服的更多纽扣，听心跳和呼吸。
衣襟稍稍敞开，虽然很快又被掩上，但周辰站在侧后方，视线无意中扫过。
不再是之前惊鸿一瞥的绝对平坦。
微微的，确实有了那么一丝起伏的轮廓。
虽然极其青涩，但毫无疑问，那绝不属于男性。
周辰的呼吸再次滞住，血液轰的一声又全涌上了头顶。
之前指尖那灼烫的、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不是幻觉。
陆宇……他最好的兄弟……真的……
医生初步检查完毕，似乎没发现什么紧急的外伤恶化迹象，安抚了病人几句，交代护士准备注射镇静剂让病人休息，然后转向了魂不守舍的周辰。
“你是家属？”
周辰一个激灵，连忙点头：“我是他……他朋友！最好的朋友！”
他差点咬到舌头。
医生点了点头，翻看着手里的病历夹，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一丝职业性的困惑：“病人生命体征目前还算稳定，脑震荡需要静养观察，不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刚才护士汇报的情况有点异常，考虑到撞击的剧烈程度，不排除体内激素水平出现暂时性紊乱的可能，导致了一些……认知障碍和体感错觉，等病人情绪稳定些，我们会安排更详细的内分泌检查。”
激素紊乱？认知障碍？体感错觉？
医生给出的解释似乎科学而合理，试图将一切纳入医学范畴。
但周辰心里清楚，绝他妈不是“错觉”那么简单！
他看着护士将镇静剂注入输液管，病床上那个崩溃的人渐渐停止了颤抖，呼吸变得平稳悠长，像是重新陷入了沉睡。
只是即使睡着了，那双眉依然紧紧蹙着，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周辰慢慢挪到床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每一下都敲打着荒谬的现实。
他盯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睡颜，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以后……该怎么办？
兄弟变姐妹？
这他妈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
说你们儿子撞了一下，解锁了新版本？
还有……
周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张脸上，然后像被烫到一样飞快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发热。
——这家伙……以前该不会真的……
一个从未有过的、让他心惊肉跳的念头，伴随着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和指尖残留的幻觉般的触感，野蛮地扎根生长。
寂静的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声音。
滴答。滴答。
像某种倒计时，又像他失控的心跳警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