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照常去餐厅兼职。
推开餐厅门，熟悉的铃声和暖意迎接了我。
我换好工作服，开始晚上的准备工作时，店长凑过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容：
「哟，悠太，昨天那个很可爱的女同学呢？今天没一起来？」
「店长，别拿我开玩笑了，只是同学而已。」
我无奈地叹气，手里的抹布擦得更用力了。
「年轻真好啊！」
店长哈哈笑着走开了。
工作时，我的思绪偶尔会飘向相泽。
她接过曲奇时微微泛红的脸颊，谈到喜欢的书时发亮的眼睛，和小葵聊天时偶尔露出的、与平时清冷印象不符的开朗笑容……班上的『高岭之花』，似乎并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难以接近。
周一返校，天空果然如预期般放晴，仿佛周末那场暴雨从未发生过。
然而，教室里的气氛却因为我和相泽绫濑周末的“偶遇”而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当我走进教室时，注意到几个男生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目光不时瞟向安静坐在窗边看书的相泽。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邻座的健吾立刻凑了过来，胳膊肘不客气地撞了我一下，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容。
「喂喂，悠太，听说你周末干了好事啊？」他压低声音，难掩好奇。
消息传得真快。
我心里咯噔一下，表面故作镇定：
「什么好事？」
「还装傻！」
健吾夸张地挑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听到。
「隔壁班的佐藤周末晚上在家庭餐厅附近经过的时候，据说，你和一个超——漂亮的女生共撑一把伞，一起回家了？而且那个女生…好像是咱们班的相泽同学？」
几个男生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起哄：
「真的假的？青山你小子可以啊！」
「居然是相泽同学？那个平时都不怎么跟男生说话的相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快从实招来！」
「难怪平时约你放学去玩都说要兼职，原来是另有安排啊！」
「真的假的？那个相泽居然会和人一起放学？」
健吾夸张地挑眉：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
我被他们吵得头疼，无奈地解释：
「你们想太多了。只是相泽同学没带伞，在餐厅避雨，我看雨太大，就借了把伞给她，顺便送她一段路而已。我家就在附近，顺路。」
「哦——？顺路到需要『一起回家』？」
健吾故意拉长语调，显然不信：
「而且相泽同学怎么会刚好在你兼职的餐厅避雨呢？嗯~？」
这小子，要不是在学校，我都想揍他一顿了。
「只是巧合！」
我强调道，感觉自己的解释在他们看来苍白无力。
这时，相泽绫濑正好走进教室。
原本嘈杂的议论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她。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寻常的气氛，脚步顿了一下，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脸颊明显泛着红晕，全程没敢往我这边看。
「哇哦，脸红了脸红了~」
健吾用气声在我耳边贱兮兮地说。
「闭嘴啦你。」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
一个上午的课程，我都能感觉到那种微妙的视线。
课间休息时，甚至有别的班的男生跑来我们教室门口，假装路过，实则好奇地张望，低声议论着
「哪个是青山悠太？」
「青山悠太长什么样子？」
相泽则一如既往地安静，上课认真记笔记，下课要么看书，要么和几个女生低声说话。
但我注意到，她比以前更避免与我对视，偶尔视线不小心碰上，她也会立刻移开，耳根泛红。
这种反应，在旁人看来，更是坐实了某些猜测。
午休时分，我像往常一样拿出便当，犹豫了一下是否还要去天台。
正想着，相泽却主动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便当盒，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羞涩。
「青山君…今天，要不要一起去天台？」
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轻一些。
「啊…」
我有些意外。
「为了表达昨天的感谢，我也做了一些吃的。」
「感谢的话，小葵才是呢，我也没做什么。」
「不，要是青山君没有带我回家的话，我估计今天都不能回学校了。」
我思索前后，还是决定答应了。
「嗯，我知道了。」
于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向了天台。
在我们俩一前一后走出教室时，我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健吾等人压抑不住的起哄声和口哨声。
相泽的肩膀明显缩了一下，走得更快了。
天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过。
我们找了一个不晒的地方坐了下来。
气氛一开始有些沉默和尴尬。
「那个…早上的事…」
我率先打破沉默，有些抱歉地说：
「班上的同学好像有点误会，说了些奇怪的话…你别介意。」
相泽轻轻摇了摇头，打开便当盒：
「没关系…我知道青山君不是那个意思。」
她顿了顿，小声补充：
「只是…有点不习惯被大家那样看着…」
「我也是。」
我苦笑了一下：
「健吾那家伙就喜欢大惊小怪。」
短暂的沉默后，相泽轻声说：
「昨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和小葵。晚餐，很好吃。」
她指了指我的便当盒，今天小葵给我做的是炸虾和西兰花。
「喜欢就好。那家伙要是听到你夸她，尾巴肯定要翘到天上去了。」
我笑了笑：
「她好像特别喜欢你。」
相泽的脸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小葵很可爱，也很厉害。」
我们之间的尴尬气氛渐渐消散，开始像往常一样聊起天来。
关于功课，关于昨天看的电视节目。
但似乎又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一种共同拥有一个小秘密的微妙感觉，在我们之间悄然滋生。
我吃了相泽做的便当，当然也是十分的美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关于我们的流言渐渐平息了些，但健吾他们还是会时不时拿来开玩笑。
我和相泽的关系则进入了一种新的状态——在教室里依旧保持着距离，但在天台午休时，或者偶尔在走廊遇到时，会很自然地交谈几句。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和偶尔的交谈，我之前的猜测得到了更多的印证。
相泽的文具盒边缘有些磨损，用的自动铅笔是最普通的那种，橡皮擦也是用到很小一块。
她从不参与需要额外付费的课外辅导班，午餐便当的食材虽然搭配得很好，但确实都是非常基础的款式。
这些细节让我更加确信她的家境可能并不宽裕。
这时，我想起了店长前几天对我说的话。
「悠太，下个月美纪酱就要离职去准备升学考试了。」
休息时，店长一边擦拭杯子一边叹气：
「周末的班次空出来，真是头疼啊。你认不认识什么靠谱的同学？最好是细心一点、性格安静些的女孩子。我们店的氛围，太闹腾的估计也待不住。」
当时我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就是相泽绫濑的身影。
安静、认真、细心，而且…她似乎需要一份兼职。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盘旋了好几天。直接提出来，会不会伤到她的自尊？毕竟，这无异于表明我注意到了她经济上可能不宽裕。
犹豫再三，我决定用一种尽可能自然且不触及敏感地带的方式提出邀请。
又是一天午休，在天台吃完便当后，我看着远处商业街的屋顶，状似无意地开口：
「相泽同学，暑假有什么打算吗？」
她似乎有些意外我会问这个，轻轻放下筷子：
「大概…会预习一下下学期的内容，看看书。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她的回答很谨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避。
「这样啊。」
我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思考着如何切入正题。
「其实…我兼职的那家家庭餐厅，下个月开始有个周末的职位空缺。店长托我问问，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可能感兴趣。」
我注意到相泽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继续说着，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只是传递一个普通的招聘信息：
「时薪还不错，环境也还行，店长人很好，就是有时候喜欢开玩笑。工作内容主要是点餐、送餐和收拾餐具，不算太复杂。我觉得…相泽同学做事认真，应该能做得很好。」
说完这些，我有点紧张地等待她的反应。
我没有说「你是不是需要钱」，也没有说「我觉得你很合适」，只是提供了信息，把选择权完全交给她。
相泽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自己的便当盒上，长长的睫毛垂着，看不出情绪。
天台上的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做好呢？」
她轻声问，声音几乎要散在风里。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因为相泽同学做事很认真，也很细心。而且…」
我顿了顿，想起她雨天来避雨时的样子。
「你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这并非完全是恭维，她身上有种超越同龄人的沉静和韧性。
她又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阳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是给那双清澈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青山君…」
她开口，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
「能告诉我…具体的工作时间和时薪吗？」
我心里松了口气，知道她至少是感兴趣了。
「周末一般是早上十点到下午六点，中间有休息时间。时薪是九百五十円，如果做满一个月并且表现好的话，店长可能会考虑加一点。」
我如实告知。
「九百五十円…」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需要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
我立刻回答：
「不用急着回复。店长那边，我先跟她说有同学在考虑，让她留一下位置就好。」
「谢谢。」
她露出一个很浅却很真诚的微笑。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青山君。」
「不客气。」
我也笑了笑。
午休结束的铃声适时响起。
我们收拾好便当盒，一前一后地走下天台。
看着她走在前面略显单薄的背影，我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希望这个提议，真的能帮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