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这个种族好像不怎么需要睡眠。
昨天晚上回帐篷后，黑妖精大概是读推理小说入了迷，拉了一只光妖精进我的帐篷，硬是让我帮她朗读小说到深夜。
后来我睡了，黑妖精则一直启动侦查魔法，借着月光俯瞰我们的位置，以防魔物袭击。
一夜无殊是很幸运，但拜她所赐，我完全睡眠不足，脑袋昏沉沉的。
在医院的时候，夜班结束后我常常会有类似的感觉。
只要睡眠不足，我在冲泡咖啡的时候就容易一个不留神加水到水漫出来，哪怕是每天都在走的同一条路，都有可能撞墙或走错。
睡眠不足肯定能算得上一种极其恐怖的异常状态。
“哈啊啊……”
我离开帐篷，打了哈欠。眼睛一时间没办法适应光亮，眯了起来……
“哇，奇多利医生，好厉害的黑眼圈！东大陆那边有一种动物跟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哦！”
“我去洗把脸……”
我没精力吐槽飞鸟，行尸走肉般地前进。
“喂，啊喂，你应该不知道河在哪个方向吧？不是那里！啊啊啊真是的，跟我来！”
被人牵着往反方向走了。
“真是让人不省心！”
“您所言极是……”
用早餐时，飞鸟抱怨。受了她的照顾，我老老实实向她低头。
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是没看见妖精们，整个早餐就餐过程太过安静了。
虽然才相处一天，却已经见惯了她们的吵嚷，没她们在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我一问，才知道她们为了今天的探索，在附近操练。
早餐结束，我们过去观看，就见到妖精们在整齐列队。她们身上除了衣物，装备就只有挎包，我想起她们的小剑和小盾都留在灰色森林里了尚未回收。
黑妖精像教官一样，在整齐列队的妖精们面前来回踱步。
没错，她稳稳飞在空中，身体动作却完全是在踱步。我不曾飞行过，但可以想象这需要精湛的飞行技术和身体协调能力。
看见我们过来，她停止踱步，指挥一位光妖精和一位风妖精分别飞到依诺森和飞鸟的肩膀上，自己则飞到我头顶，组建好通讯网络。
【早上两位人类女孩已经告诉了我，今天你们会协助我们一起探索。帮了我们这么多，实在是过意不去……】
“都说过啦～！小妖精你们完全不用在意，我们已经好朋友，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我也这么认为。我不想看到你们遇到危险。”
飞鸟和依诺森分别回应。
【朋友之间无须客气，是吗？但还是容我代表妖精们向你们道谢。那么就来制定一下探索计划吧？】
在场所有人一致把目光转向了我，让我感到疑惑。嗯？刚才她们在说什么来着？
“我算是知道了，今天的奇多利是派不上用场了。我们就自己制定计划吧。”
飞鸟甩着手，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一脸无奈地说。
“没事吧？如果感觉不好，就不要勉强……”
依诺森为我使用了活力魔法，我感觉全身微微发热，有些冒汗，感到口渴，于是喝了水。
这个魔法会稍许缓解人的疲劳，原理还未完全解明。
“抱歉，帮大忙了。”
我向她道谢。
***
“……妖精们每人抱一颗晶石，尽可能不使用魔法。不知道一颗晶石能够提供多久时间的魔素，剩下的晶石都带上，作为备用。”
飞鸟分析说。
【嗯。这样比较妥当。但是我们应该往灰色森林的哪里探索呢？】
“按常理都是深入到中央吧？”
飞鸟不太肯定，歪着头征求他人的意见，这时依诺森轻轻举起了自己的手。
“那、那个，我有一个想法。灰色的森林是魔素缺失的地方，理论上魔素不可能凭空消失。它们可能是汇聚到了某个地方，或者因为什么原因被消耗掉了……”
【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但这跟探索方向有什么关联吗？】
“或许可以主动释放魔素，由你们感知释放出来的魔素的流向……”
依诺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信，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依诺森，你也是天才吗~！这是只有与妖精同行才能实现的导航方法！”
“但是妖精们在那里使用了魔法就倒下了……这样的方法果然……”
明明提出了想法，也许是担心出问题，她又变得有些畏缩。
【没问题，听起来很可行，我们就这样办。】
“另外，我早上思考探索的事情的时候，想到在那片灰色森林里，无论是哪里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肯定很容易迷路！我觉得有必要一边前进一边留下标记，所以收集了一大筐树叶！奇多利，这个就交给你啦！撒撒树叶应该没问题吧！”
飞鸟也提出了她的想法。
有一种群策群力的感觉。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不同，能力也不同，仅凭一个人很难面面俱到，现在正体现出团队的优势。
【原来如此，在那样一片异质的地方，随处可见的绿色树叶反而能够成为醒目的标记。这筐树叶让奇多利背着就行，我会命令风妖精每间隔一定距离丢下树叶，她们肯定会喜欢这个“游戏”的。】
食物、水、晶石和树叶都带上了，准备万全。
我们仍然选择从昨天妖精们倒下的地方进入灰色森林。
地上散落着妖精们丢下的小剑和小盾，位置应该没有发生变化。以它们为参照，我发现灰色森林的范围与昨天相比更加扩大了。
再次进入这片灰色森林，感到气氛诡谲的同时，我又觉出一丝美感。
无边的灰白色，风化般的大地，像是个陷入死寂的世界。一部分艺术家致力于表现毁灭与死亡之美，看到这样的景象，连不会画画的我都产生了想要作画的心情。
前进的时候，妖精们直接无视了小剑和小盾。
“你们的装备，不用回收吗？”
出于好奇，我询问道。
【那些只是装饰品而已，它们根本毫无用处吧？】
黑妖精回答。初见时我也产生过这样的感想……原来真的是装饰品啊。
“那么就按照计划，我要释放魔素咯？”
魔法是使用魔素引发的现象，所以当然可以选择不引发现象，只是通常情况下这样做没有意义。
依诺森平举右臂，用桡侧三指……该说是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住光属性玛那晶石，释放其中的光属性魔素。
两只光妖精悬停在她手臂两侧，准备观测释放出来的魔素的流向。
玛那晶石发出澄黄色光芒的瞬间，她们同时出动……结果，在空中发生了交通事故。
【她们在做什么啦……】
黑妖精模仿我的惯用动作，用一只手拍在自己脸上，露骨地表现出没眼看的态度。
【魔素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在很近的地方就感受不到了……】
两只光妖精如此表示。听起来可能是依诺森太保守了，释放量过小。
“明明释放了不少……我、我再来一次吧。”
依诺森摸了摸两只光妖精肿起小包的额头，肿包就被抚平了。待她们振作后，依诺森再次释放魔素流。这一次光妖精们能够顺利地引导方向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方法很科学。路途中，我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使用魔法，观察了一下，我们几乎是从灰色森林边缘处一直线地前进。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魔兽或是什么危险。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动植物都没办法长期在缺乏魔素的环境生存，而且灰色森林里根本不存在食物，对动物来说毫无吸引力。
依诺森消耗了数颗晶石以后，我们抵达了疑似引发问题的源头。
无边灰色的中突然现出色彩，眼前的景象，让我们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蘑菇？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蘑菇！”
飞鸟显然陷入了兴奋状态。她掏出了背包里的纸张和笔，开始写生。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座蘑菇森林。拥有缤纷色彩的蘑菇拔地而起，五六个成年男性叠在一起，差不多才抵得上菌伞的平均高度。不知是风的作用还是什么缘故，菌伞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律动。
菌杆并不光滑，而是充满了藤蔓一般的灰白色的脉络。它们像血管一样相互纠缠、延伸。是这些藤蔓自菌伞垂下，扎入地面，还是由地面向上支撑起菌伞，不得而知。
彩色的、细密的点点荧光在蘑菇森林内部的空气中飘荡，没有向外扩散。我努力感受鼻腔内的味道，只感觉到些许泥土的气味。
只看外表，那里确实梦幻又美丽。但很显然它就是导致森林变成灰白色的元凶。
常言道美丽的玫瑰都带刺，精致的鱼饵藏着钩，在灰白色无机质的世界中突兀地有那么一片地方绽放出绚烂的色彩，哪怕不深入思考，身为生物的本能也在给我打响警报。
【看来这里就是问题的根源。只有这一块区域的环境魔素十分浓郁，越靠近蘑菇，越是如此。而且那些蘑菇正在吸取魔素。】
黑妖精用手指向蘑菇森林。
【哇！到处都是魔素！】
【那个绿蘑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然而妖精这一物种可能欠缺生物本能，以风妖精们天真烂漫且好奇的性格，它们没有不冲上去的可能性。
飞往蘑菇森林的风妖精们飞到一半，注意到不对劲，开始大喊:
【飞……飞不回来！】
【撑不住了……！】
风妖精们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黑妖精立即使用空间魔法，生成了罩子一样的屏障，把风妖精们兜回来。
罩子似乎也受到蘑菇强大吸引力的作用，因为两个方向上的力量的拉扯，碎裂了。
风妖精们抱着的玛那晶石不像她们一样拥有飞行能力，全都被吸走了，所幸她们自己没有问题。如果再深入一点，可能就回不来了。
风妖精们回到安全区域，在空中跪坐，黑妖精则开始训斥她们。因为黑妖精离开了我的身体，通讯网络中断，不知道具体训斥了什么内容。
“吸引力强到妖精们都被吸走……这又印证了奇多利医生昨天的推测，妖精的身体几乎都由魔素构成……”
依诺森喃喃地说。
飞鸟知道风妖精们失去了玛那晶石的保护很危险，从袋中取出风属性玛那晶石，又分发给了失去晶石的妖精们。
突然，我感觉到脚下传来震动。
我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蘑菇森林——
“那边的绿蘑菇，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