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多利，如果没有魔法，该怎么治疗骨折？”
我更衣后前往手术室，果然找到了瑞吉斯院长。他是医院骨科的领军人物，是五位院长之一。
他一看见我，就邀请我上台手术。手术室的护士使用光属性魔法，对我的手臂完成除菌后，我又在护士的协助下穿上了手术服，戴上专用手套，站到了瑞吉斯院长身边。
每次我做他助手时，他都会提出精心准备的问题，与我讨论或辩论。
“这要分许多种情况……单纯的、没有开放伤口、没有畸形的骨折，只要保护好，假以时间自己就会愈合。多数病人不愿意切开，就用石膏保护六到八周，根据情况逐步回归正常生活。”
“是啊，病人会权衡利弊，选择自己想选择的治疗方案。我觉得我们我们太习惯用魔法解决问题，却忽略了魔法本身也会带来新的疾病。就像滥用药物，治标不治本。
对于有皮肤破口的开放性骨折，普遍的做法是用手法把骨折断端对合到合适的位置，请光属性魔法师对着伤口使用治疗魔法。如果没有皮肤破口，则是经常主动开一个口，帮助治疗魔法进入。却会导致病人出现这样的疾病。”
我与瑞吉斯院长正一同对一位肘关节僵硬的患者实施魔法手术。
麻醉师已经将病人麻醉，使用了镇静和镇魔素的药物，现在魔法可以无视体内魔素的阻挡，直接作用于患者身体内部。
手术台上正在接受手术的患者曾经是冒险者，在一次工作中，他跌倒了，右手肘着地，尺骨骨折。
因为进到了地下城的深层，没办法立即返回求医，队伍中的光属性魔法师将骨折处切开，为他使用了治疗魔法。
治疗魔法会快速促进组织愈合和生长，原本是件好事。
然而魔法治疗就像强行加速自然愈合过程，骨头在断裂处疯狂生长，有时会越界，长进关节腔或肌肉里，反而把关节卡死了。
就像一扇门的合页里灌满了水泥，导致门再也打不开。
他的前臂与上臂之间只能维持一百二十度的夹角，手肘不能弯曲、不能伸直，也不能旋转。
他无法再用右手使出剑术，所以隐退了。
穿衣、洗脸、洗澡的时候，他也不再能用右手帮忙，给生活带来了极大不便。
并且，多余的骨头影响了他的尺神经，导致他的尺侧二指——无名指和小指持续感到麻木。
这就是关节僵硬。
针对这类疾病，过往有人尝试用暴力将骨头打断，尝试恢复活动度，情况却只会更糟。
不仅是肘关节，同样的问题还可能发生在手指、足趾、膝关节、髋关节、腕关节或肩关节。多数病人是因为外伤后不当使用了治疗魔法，少部分病人则是经过正规治疗仍然发生了问题，与魔法无关。
瑞吉斯院长从数年前开始着手攻克这一疾病。
两年前，他提出了手术成形加术后康复的治疗方案，取得了巨大成功。许多患者慕名而来。
“如果不存在魔法，我认为就不会出现把‘闭合骨折’转化为‘开放骨折’的理念。反而是开放骨折要尽快把伤口闭合起来。因为连除菌的魔法都没有，让骨头暴露在外是极危险的事情。如果发生骨髓炎，最糟糕的情况下，只能截肢。
可是一部分骨折单凭经验不可能手法复位……假设没有魔法，或许得触犯女神教的禁忌，像做木工一样，把固定骨头的装置放到体内……”
我展开想象。
“放在体内吗？这想法实在有趣。”
与此同时，我施展了三种空间魔法。空间属性玛那晶石都经过了消毒，随我取用。
第一个是空间镜，能够凭空产生一个界面，起到放大观察或者隔空取物的作用。在魔法手术中，则是使用这个魔法直接到达患者的病灶部位实施手术，省去了切开皮肤、皮下组织再缝合的步骤。
第二个是空间切割，可以在空间维度上将物体直接切断，在魔法手术中这就是最锋利的手术刀。
第三个是空间凝结。这个魔法以前通常被用来开锁、制作临时工具，或者在需要临时堵住什么东西的时候使用。在魔法手术中，每当出现出血点，就可以用这个魔法封堵出血点、压迫止血，保证手术视野清晰。
“虽然我反对滥用魔法，但不得不承认，空间魔法确实太好用了。没有空间魔法，我们甚至没有任何手段直接观察患者体内的具体情况。奇多利，你不是女性实在太可惜了。真想要更多空间魔法的人才啊。”
一个人能使用什么属性的魔法是母系遗传，天生注定的。属性会反应到发色和瞳色上。
在几百年前，各种魔法师家族的家主也都往往是女性。直到现在一些地方都还有女尊男卑的倾向。
我、我母亲和我妹妹都是黑发黑瞳，能够使用空间魔法，但是在人群中数量极其稀少。
“院长，别开我玩笑了。不是还有美狄亚吗？”
“那小丫头公开表示，要帮她介绍对象，至少得找个跟你同等聪明的人，这哪里找得到？你母亲也是一等一的怪人，难道这就是空间魔法人才稀有的原因？说不定可以研究研究，空间魔法、美貌和古怪性格是不是一起遗传的。”
“我记得大学里教植物学的格雷戈尔教授在研究豌豆的遗传，但人的遗传问题还没搞清楚。话说，我也被列入怪人行列吗？”
“难道不对吗？”
我尴尬地笑了。在瑞吉斯院长的引导下，我们逐渐用空间切割剥离多余的骨头，把患者的关节恢复到了基本正常的形态。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神乎其神。各大外科都想招揽你，而我这边，很多患者都指名非你操刀不可。真的不考虑过来吗？”
“确实很有魅力。但我还是更热衷于弄明白那些疑难杂症布下的谜题。无论如何，瑞吉斯院长，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跟我讲。”
“我想也是。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你寄过来的报告书，医院的高层已经都看过，也通知了神殿、国家以及冒险者公会。应该说奇人很容易遇到奇遇吗？先是肠道无菌综合征，然后是巨型蘑菇和妖精，你难道是什么故事中的主角？接下来要跟各方召开会议讨论对策，真是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啊。”
“每天都做手术到凌晨，整个手术室应该没有谁比您更年轻了，院长先生。”
一旁的护士调侃。
所有手术操作完成。我尝试屈伸旋转患者的右臂，已经完全恢复到正常角度了。
手术结束，麻醉苏醒后，医院会安排康复用的魔像，帮助患者持续活动关节。
手术后如果不持续活动关节，疤痕组织会再次长回来，关节很快又会僵硬。但哪怕是正常人，也不可能睡觉的时候都活动关节，更何况病人们往往长期关节僵硬，肌肉已然萎缩，失去力量。
魔像的作用就是代替人力，帮助患者规律、安全地活动关节。
有的患者选择做完手术就把魔像租走回家。
另外一部分患者选择在医院接受一段时间的指导。
使这一切化为可能的是瑞吉斯院长和美狄亚这两位天才，他们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固然美狄亚的性格经常会把瑞吉斯院长呛到，但总体上我感觉，瑞吉斯院长对待美狄亚就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看看康复室内的美狄亚的作风就知道了。
周围人实在太惯着她了。我觉得她缺少的或许是严厉的鞭策。
你问我？
对她严厉这种事情，我大概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