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人在王室近卫军的护送下，率先到达公主大人的病房外。
由于除希波医生、克拉克神官及两位乳母，任何其他人禁止进入的禁令一直存在，目前只有希波医生和今日轮班的乳母在公主大人身旁。
我们获准为公主大人进行治疗，所以这个禁令直到此刻才解禁。
希波医生单膝跪在公主大人身旁。他看到我们进入病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靠近我们，小声向我们汇报情况：
“公主殿下已经睡着了，受伤的那只眼睛不流血了，不过还是有必要尽快实施眼球摘除手术。你们来到这里，也就意味着？”
眼球这个器官非常特殊，如果一侧受到严重伤害，不尽快摘除的话，另一侧完好的眼球也会失明。原理目前还没解清。
不过，只有一侧眼球受伤吗？
“没错，我们获胜了。希波，真是难为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等眼科团队到场，就一起为公主殿下摘除眼球并植入义眼。我们先清理现场，改造出无菌环境吧。”
我拍了拍希波的肩膀，示意接下来由我们接手，他可以去休息。
“不……我有必要在场。”
说着，希波医生指向了一旁的趴在地上的克拉克神官的尸体。
这时我们才发现其存在，吓了一跳。
“今天轮班的乳母是第一个发现现场情况的人，她第一时间惊呼，但因为禁令的存在，卫兵并不能进入。当时我坐在公主大人病房里的椅子上睡着了，被惊醒后，我们发现公主大人受伤，而克拉克倒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针，针上有血，侧脸上也能看到血迹，可以确定公主大人的眼睛就是他破坏的。
为了防止破坏现场，我们没有仔细检查，但他本人身上看起来没有外伤，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死亡。王室的人刚才已经来了解过情况，倾向于认定克拉克是猝死。即使无法完全排除我或乳母杀死克拉克的嫌疑，但那种情况下会认定我们是为了保护公主大人才这么做，不会问罪。”
原来如此，所以不需要对希波医生或乳母采取进一步的强制措施。
克拉克神官作为女神教的人物，有充分动机伤害公主大人的眼球。
虽然不能进行现场勘察，但王室的人对今天轮班的乳母和希波医生都做了问询。他们两人没有理由也不太可能合伙作案，根据现场情况，克拉克神官伤害了公主大人的眼睛，证据确凿，其它事实如何都显得次要了吧。
“没有其他人能够进入或离开，这是典型的密室杀人案件！轮到我大侦探夏绿蒂登场了！”
这个状况勾起了妖精夏绿蒂的盎然兴趣。
“难道你忘记自己在随意进出这个密室了吗？”
我小声对她说。
夏绿蒂她自己在这个房间潜伏了两天，又在今晨悄悄离开。
“我是侦探妖精！如果我是犯人，这就不是推理小说，而是叙事诡计小说了！”
“这是现实，哪里是什么小说……”
眼科团队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场，公主大人的病情暂时也无需进一步处理。
我们总不能在一个有尸体的房间实施手术，得到王室的人的准许后，我们开始清理现场，布置手术环境。
而我在夏绿蒂的强烈要求下，则是开始勘察现场。
***
夏绿蒂今晨离开病房的时间为七点整，根据她的证言，当时事件并未发生。
目前时刻为早晨十点三十分。
克拉克神官的尸体已经开始僵硬，死亡到现在至少超过两个小时。根据以上信息可以推断，事件可能是夏绿蒂离开不久后发生的。
我掏出笔记本，记录下推定的死亡时间。
“七点多的时候，你们两人在哪里做什么？”
夏绿蒂进入了状态，像是个真正的职业侦探，开始询问希波医生和乳母的不在场证明。
“每到整点我都会来检查一次公主大人的情况，平时就在隔壁的房间待命，如果听到公主大人的哭声，我会立即到场。今天七点的时候，我应该是不小心睡着了，直到接近八点时我才醒来。我听到公主大人在哭喊，立即去察看她的情况，然后就发现公主大人的左眼在流血，而克拉克神官倒在地上！”
乳母是火属性。
大概是王室的人向乳母做过保证，即使无法证明她没有杀害克拉克神官，她也不会被问罪，所以显得相对镇定。
但她的供述有一处地方明显不合理，这是为什么？
然后轮到希波医生。
“因为一些原因……”
希波医生对夏绿蒂尴尬地笑了笑。应该是因为夏绿蒂要离开，所以她要求希波医生待在病房，接替她保护公主大人。
“我当时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却睡着了，听到乳母的惊呼才醒来。如果我当时保持清醒，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希波医生看起来似乎很自责。
但他的叙述也存在同样的极不合理的地方。
婴儿如果受伤，必然会哭喊。如果只有一个人声称因为疲惫睡着，所以没听到，或许还能归到偶然的范畴。两个人同时睡着，且没有听到案发时的动静，很可能是一种必然。
他们应该没有联合起来说谎的动机。
会不会是他们的早餐被下了药？
这个疑惑暂且保留，之后找找相关的证据吧。
“我记得应该有两位乳母轮班，另一位在何处？”
我询问。
“为了都能得到休息，我们会在凌晨三点交接……另一位在有卫兵看守的别处休息。”
看来不会有别的登场人物了。
接下来我们开始检查死者。
“死者是克拉克神官，不存在伪装的可能性。”
夏绿蒂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这样说，表现得仿佛这是某个关键线索。
在某些推理作品中，确实存在台面上只有三个人，却暗藏了第四人的诡计，或者众人以为死者是甲，实则死者是乙的诡计，但我认为现场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这又不是推理小说。
“最值得在意的应该是他的体位和位置。克拉克神官的尸体被移动过吗？”
“我发现时，他就以这个姿势倒在这里了……”
乳母回应。
公主大人所在的婴儿床位于房间中央，用蚊帐遮着，婴儿床自带一圈护栏。
克拉克神官的尸体并非位于婴儿床身旁，而是旁开了两米左右，以俯卧的形式倒在地上，头端朝向婴儿床。
他的右手握着一根长针，是常见的编织时使用的针，针的尖端和他右手上都带有血迹。左手则被压在身体下方。
我们把他的尸体翻正，仔细检查。
除了侧脸有血迹以外，身上其它地方没有见到出血或外伤的痕迹。口鼻也没有发现异物。
根据以上的证据，基本可以判断，克拉克要么是猝死，要么是被毒杀。
“你们几个用餐会在一起吗？”
“不。虽然听说是厨师统一准备的，但会通过我们各自房间的小窗送进来。”
公主大人的病房与另外四间房间相连，分别是希波医生的休息室、克拉克神官的休息室、乳母的休息室以及厕所。所有出口处都有卫兵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把守。
希波医生和那位乳母在案发时都处于不正常的睡眠状态，有被下药的可能性。同样，克拉克神官被毒杀的可能性也很高。
如果是这样，凶手就不限定于密室内的人了。
果然有必要弄清他们的食物是否被人下了药。
有一名同行者面色煞白，似乎并不习惯尸体，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所以我对她耳语道：
“蒙丝医生，帮我悄悄找到后厨，如果可能，想办法搜集到早餐的标本。”
如果确实是下毒，下手的人肯定是王室的人，搜集标本就只能暗中进行。
蒙丝医生点了点头，立即跑到房间外面，跪坐下来。
“抱歉，我大概低血糖犯了，能把我扶到厨房吗？谢谢……”
看着卫兵扶她离开的场景，我惊叹她在这种状况下还能进行表演。真不愧是心理精神科的医生。
我把注意力转回尸体上面。
“克拉克脸上和手上的血迹应该是公主大人的出血，襁褓上也有血迹。这是断定他伤害了公主大人的最佳证据。希波，为什么公主大人的脸上没有血？”
“为了立即检查及止血，当时我帮公主大人擦干净了。不过我检查时，公主大人的眼睛已不再出血。”
已经不再出血？
按照我对一般出血的理解，如果出血点的血液压力较高，是难以自行止血的。
出血点的血液压力已经高到会溅到行凶者克拉克的脸上，真的能自行止住吗？
而且婴儿的血管更加细小……
我继续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个疑点。之后问问眼科医生吧。
“克拉克手中的凶器，那根针，你们有印象吗？”
“那是我编织用的针。白天空闲时我会织衣服，或许是趁我不注意进了我们的房间……”
乳母回答。
克拉克神官的尸体上找不到别的线索了，我们让王室收走了他的尸体。说实话，我很想剖开他的肚子翻查他吃下的东西，或者使用空间魔法看他肚子里面，但女神教在教义上将这种行为定义为侮辱尸体，无可奈何。
我们又检查了一遍现场，但找不到更多痕迹或证物了。剩下的就是几间休息室乃至厕所的搜查，我们不方便行事，于是夏绿蒂自告奋勇，前去搜查了。
公主大人的伤口也未察看，但她刚刚受到伤害，好不容易安然睡着，就等眼科医生到场，治疗时再行检查吧。
瑞吉斯院长使用土属性魔法，在病房内设置了手术床和预订摆放手术器械的桌子。
美狄亚则在光亮处用空间魔法雕琢火属性玛那晶石，制作义眼。
再等光属性魔法师对房间整体进行消毒、风属性魔法师保持层流，简易的手术室就能完成。
目前克拉克神官的死，我倾向于他杀。
他有充分的动机伤害公主大人，但不巧在行凶过程中毒发身亡，这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虽然即使无法查明具体的真相，对未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还有一些问题解释不通。
像是如鲠在喉，不取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