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妮克斯号停靠岸边维修的夜晚，我在甲板上与巴洛梅兹小姐对话。由于一时间被她的行动力震慑，我说不出话来，转而仰望双月与繁星。
我曾向往那里。年轻时的我，设计了精巧的球形空间魔法阵，尝试用它抵消一颗正方体钻石的自重，并产生持续的推进力，促使正方体钻石快速翻滚。
在我的理论当中，那颗钻石会翻滚得越来越快，最终能够无限上浮，并不断为设置在它周围的球形魔法阵供能。
但是我失败了。钻石没能飞往那里。回头想想就知道，这样一个体系，受到轻微的扰动就会发生毁灭性的崩溃。
人类无法创造出能够永续运作的装置。那是神的领域。只有天空这块幕布，印在幕布上的太阳、双月与繁星才能亘古不变地持续运转。人类或许永远也无法踏足那样的地方吧。
“救命！救命！！！”
突然我听见岸上传来呼救的声音。
附近的士兵也听到了呼救声，向着岸上大喊“怎么了！”。
一道火光摇曳着，进入了视野中。时值夜晚，虽有双月照耀，整个环境仍然很昏暗，所以看不太清。
呼救者手中的火把隐约照亮了他的脸。是牛人族。
牛人族果然力大无穷，他用另一手抱着一个人，接近了菲妮克斯号。
“我的妻子得了重病，拜托了，我愿意付出我的全部财产，请救救她！”
“稍等，我去请示船长！”
甲板上的士兵中，似乎是小队长的那个人跑开了。
“奇多利先生，你是什么容易发生奇遇的特殊体质吗？”
巴洛梅兹小姐打开扇子遮住嘴，调侃我说。
“对此，我表示不负责。”
除开战争，杀人事件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然而，推理小说的侦探主角身边经常会发生杀人事件，并且谜题的设计一个比一个精巧。虽然是故事情节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这也使故事中的主角在读者中间拥有了“死神”的别名。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会得病。疾病在生活中极其常见，而医生的工作就是治疗疾病。
故事中有侦探，所以杀人事件会发生，这个命题或许成立。但这里有医生，所以人会生病，这个命题是荒谬的。
“这只能说明，疾病与医生是相互吸引的。”
***
因为不能排除传染病的可能性，船长没有允许求救者上船。
但视而不见又不合适，所以我、一名随船军医、巴洛梅兹小姐及管家佛里克索斯穿戴好防护装备，在刚才那位向船长通报的小队长的护送下下了船。
夏绿蒂不知从何处听说发生了事件，也闻讯赶来。因为没有适合她用的防护装备，我要求她不能靠近患者和那位牛人族男性。
向牛人族男性表明身份后，佛里克索斯在地面上铺了布单。牛人族男性把他的妻子放到了布单上躺下，然后我开始观察患者。
患者是牛人族女性，发了高热，身体滚烫，已经陷入意识不清的状态。
虽然牛人族的正常体温比我们人类要高一些，但她很明显高到了更加异常的程度。
“巴洛梅兹小姐，能够请你用水魔法，帮助患者降温吗？”
“没有问题。”
她举起随身佩戴的镶嵌了水属性玛那晶石的短法杖，施展魔法，从河里引水，形成了一条水龙。水龙抵达患者身边，变成水环，在巴洛梅兹小姐的操纵下缓慢旋转，持续为患者冷却额头和腋下。
我询问发生了什么，牛人族男性便开始讲述：
“我妻子有肺病，身子弱，常常发热。这次我们两个运送货物到庞贝，出发时她还好好的，没想到半路上突然病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计可施的时候，我看见这里有亮光，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带着她来到这里……”
患者有疾病基础，有可能是原本疾病发作。但牛人族男性了解他的妻子，说这次发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很可能是发生了多重感染——在原有疾病的基础上，又感染了一种病原体。
“出发几天了？”
“一个星期。”
“她不舒服几天了？”
“就是今天早上开始的。”
“有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我们是牛人族，一路上只吃了干草。她身子弱，所以我只给她喝过凉开水。拜托了，医生，我的马车里装了许多郁金香的球茎，原本打算运到庞贝的！这玩意非常值钱！我愿意用那些作交换，一定要救救我的妻子啊！”
患者与她的丈夫应该吃的是相同的东西，他的丈夫没有发病，意味着患者可能是通过别的方式接触到了病原体，又或者患者感染的病原体没办法对她健康的丈夫致病。
“请回忆一下，还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
我感到证据不够充分，准备结束问诊的时候，佛里克索斯走到我身边，悄声对我说：
“这是来自大小姐的传话。或许与疾病无关，但大小姐认为，他们两个运输郁金香球茎的行为有些奇怪。”
“怎么回事？”
“郁金香和郁金香球茎的保存条件严格，交易通常不会直接使用实物，而是选择合同。如果真的要直接以实物交易，一般是已经确定好买家。即使如此也会选择运输速度更快的水运。这对牛人族走陆路把球根运到庞贝，明显是没有确定好买家，要参加香槟集市，很不自然。要继续追究下去吗？”
在商人看来，这样的行为是可疑的。虽然不知道与疾病有何关联，但疑点不可能不追究，说不定能够从中找到线索。
我向看着这边的巴洛梅兹小姐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她仍然在持续施展魔法，为患者做物理降温。
“牛人族的先生，请问，你马车上的郁金香球茎是从哪里购得的？是新品种吗？”
“您怎么会知道？确实是新品种。卖给我的人给我展示了长成的郁金香，我从未见过那种带花纹的品种，肯定非常稀有。我不知道卖给我的是什么人，不过对方看起来急用钱，以很不错的价格把那批货转让给了我。这怎么了吗？”
“听起来是得了病的郁金香。金羊毛商会遇到过类似的郁金香，卖家也是急于出手的样子，我们就留了一个心眼，结果发现这种带花纹的郁金香虽然漂亮，却是得了病的郁金香，甚至拿一朵与球茎放在一起，就会让球茎全部染病，导致无法发芽。”
“什么，我难道被骗了？！”
巴洛梅兹小姐无视表现得崩溃的牛人族，继续对我说：
“奇多利先生，会不会是郁金香的病传染给了这位牛人族的女士？”
植物的疾病传给人类？
真是新奇的想法，在医学角度上是不可能的。植物与动物存在根本性的差别，我院的传染病专家柯霍院长已经通过研究证实，植物与动物的疾病不会互通……
嗯？
不对。
似乎确实存在一种病原体，会无差别地感染植物与动物，难道这就是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