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的“消失”在学校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学校给出的说法是“因家庭原因紧急转学”，苍白得像一张被水泡过的废纸。班上有几个同学私下里窃窃私语，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后怕，但没人敢深究那天放学后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王莎莎那几个人似乎也被吓到了，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远远避开，再没来找过麻烦。
一种诡异的平静笼罩了校园。
但我知道，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冰冷。
我变得异常谨慎。研究变身器只敢在绝对独处且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比如反锁的房间里，或者夜深人静时。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和偶尔闪过的数据流成了我唯一能稍微安心一点的依靠。
【能源水平：92%...未检测到异常生物信号…基础战斗模块解析度15%...】
解析度？这玩意还能升级？靠熟练度吗？我尝试在脑子里用意念疯狂点击那些灰色锁定的图标，可惜毫无反应。
家里的氛围也让我有点喘不过气。老妈依旧唠叨着柴米油盐，老爸关心着油价和生意，哥哥林晓峰还是那副笨拙的妹控样子，时不时用各种蹩脚的理由塞给我一点零花钱，或者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学校有没有人找我麻烦。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眼中的世界，和我知道的、正在经历的世界，割裂得可怕。
每一次听到门外有陌生的脚步声，每一次看到黑色的轿车驶过小区，我的心都会下意识地揪紧。那种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恐惧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裁决者”……这三个字如同梦魇，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周末，我以“去图书馆复习”为由，溜出了家门。目的地却不是图书馆，而是城里最大的电子城——数码港。凭着林小凡那点可怜的硬件知识（主要来自于看装机视频和论坛吹水），我觉得也许能找到点什么线索，或者……至少弄点能防身的东西？
结果自然是毫无收获。那些卖无人机的、卖监控设备的、甚至卖军用级别对讲机的摊位，我看得眼花缭乱，但一来囊中羞涩（哥哥给的零花钱有限），二来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找什么。总不能真买个防狼喷雾去喷“裁决者”吧？
心情低落地走出数码港，我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车水马龙，一种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对手是拥有超越常人力量、行事狠辣果决的神秘组织，而我，只是一个意外获得力量、连变身器都没玩明白的女高中生。这游戏难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就在我对着天空默默竖中指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猛地转头，警惕地看向来人。
是个女孩。看起来年纪和我（现在）差不多，穿着附近另一所重点中学的校服，梳着利落的短发，眼睛很大，亮晶晶的，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和……兴奋？
她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贴满了各种古怪动漫贴纸的笔记本电脑。
没等我开口，她就像连珠炮一样说了起来，语速快得惊人：
“观测目标确认！高频能量反应残留个体！幸会幸会！我是霍星眠，星辰的星，眠不觉晓的眠！你也可以叫我Stella！当然‘眠眠’也不是不可以但显得不够酷！你刚才是在进行非指向性能量感应尝试吗？范围很大但精度稀碎跟撒网捕鱼似的！是因为适配初期神经系统耦合度不够导致的控制力缺失？还是说你的‘核心’本身就更偏向广域感知型？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我：“？？？”
大姐你谁啊？说的都是什么鬼？加密通话吗？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那个……同学，你认错人了吧？”
“认错？不可能！”霍星眠把笔记本电脑往腿上一放，啪嗒打开，屏幕亮起，上面飞快地滚动着各种我看不懂的代码和波形图，“你的‘信号’特征码虽然有点扭曲变形还掺杂了奇怪的吐槽波频段，但基础架构和昨天商业街爆发的那个高能反应同源率达到99.8%！顺便说昨天那波操作帅炸了！虽然能量利用率低得感人输出功率波动得像心电图但战斗直觉堪称艺术！比之前那个只会哭唧唧散发圣母波段的菜鸟强了起码一百个数量级！”
商业街？高能反应？圣母波段？菜鸟？
她指的是我和李昊！她看到了昨天的事！她甚至能监测到所谓的“信号”和“波频段”？
我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警惕性瞬间提到最高！手下意识地摸向了口袋里的变身器。
“你是谁？‘裁决者’？”我的声音冷了下来，身体紧绷，随时准备……好吧，我也不知道准备干嘛，跑或者变身？
“裁决者？哦你是说那些穿黑西装戴墨镜品味差劲还喜欢用劣质镇静剂的清洁工？”霍星眠撇撇嘴，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头也不抬，“安啦安啦！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严格来说我是他们的‘非法观测者’！或者你可以叫我‘民间科学家’‘自由情报分析师’‘末日预言者兼职美少女黑客’？称号不重要！”
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我，露出一个带着极大兴趣的笑容：“我是你的粉丝啊！新任的‘光铠卫士’小姐！或者先生？嗯……从生物学特征和能量签名里的微妙不协调感来看……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们先跳过！”
信息量过大，我的大脑再次过载。
粉丝？非法观测者？美少女黑客？她还知道生物学特征和能量签名不协调？她看出我不是原装货了？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想干嘛？”我艰难地消化着信息，手依然没离开口袋里的变身器。
“合作！交换！信息共享！”霍星眠语速极快，“我对‘守护者’那套僵化保守的官僚体系和不人道的‘清理协议’早就看不顺眼了！他们对‘光铠’技术的应用简直是在暴殄天物！而你！你这个变量！突然出现的异常变量！太有趣了！”
她猛地凑近，压低声音，但语速依旧快得飞起：“我知道‘清道夫’的常规行动模式、部分安全屋频率、甚至他们的基础弱点！我可以给你提供预警、情报支持、甚至技术辅助！比如帮你优化一下你那感人的能量利用率！”
“作为交换！”她眼睛更亮了，“我需要你的实战数据！能量运行记录！还有你对‘那个世界’的感知反馈！所有细节！越详细越好！这对我完善我的‘末世模型’至关重要！”
我看着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突然冒出一个神秘的话痨少女黑客，声称能提供关于“裁决者”的情报，但要拿我当研究对象？
这听起来……有点像与虎谋皮。
但……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信息。独自摸索的风险太大，有一个信息来源，哪怕是可疑的，也总比两眼一抹黑强。
而且，她似乎对“裁决者”也没什么好感。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欺骗的痕迹。
“凭这个！”霍星眠在电脑上敲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是一个模糊的监控画面截图，似乎是某个路口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里，两个黑衣男人正将一个穿着校服、瘫软不清的人塞进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备箱。虽然画面模糊，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身校服——和我们学校的一样！那个瘫软的人……极有可能是李昊！
图片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清理记录：编号1101，李昊，权限等级：D，处理方式：回收。执行单位：裁决者第七小队。”
我的呼吸一滞。
霍星眠飞快地合上电脑，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现在信了？他们可不是在开玩笑的组织。你已经被标记了，只是优先级还不高。但如果你继续活跃，尤其是以这种……嗯，‘高调’的方式，他们迟早会找上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认真：“顺便说，我对那个被‘裁决’的菜鸟表示遗憾。他虽然菜，但人不坏，只是不适合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看着眼前这个语速飞快、思维跳脱、却又掌握着可怕信息的少女，沉默了半晌。
最终，我深吸一口气。
“林晓帆。”我说，“我叫林晓帆。”
霍星眠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了然的笑容：“明白！林晓帆同学！那么，合作愉快。”
她伸出右手。
我看着她的手，又看了看她那双充满探究欲和兴奋的眼睛。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踏入了一个更深的漩涡。
但，似乎也有了那么一丝……不再是独自挣扎的希望？
我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
“合作愉快……霍星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