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史前公园”回来后，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规律的轨道上。
训练、学习（霍明远认为基础知识很重要）、接受霍星眠的各种“脑波稳定疗法”（通常伴随着电子游戏和垃圾食品）、以及……尝试梳理脑海中那些依旧混乱的碎片。
那个“神”的一瞥，留下的不仅仅是创伤。正如霍明远所发现的，在我的意识深处，某些东西正在发生着诡异的变化。那些疯狂、冰冷、足以令常人崩溃的“真理”碎片，似乎正被我的“无限适应性”一点点拆解、吸收、转化为某种……难以言喻的“感知”。
我无法主动调用它，但它确实存在。像是一个刚刚安装好、却尚未编写操作系统的陌生硬件，沉默地潜伏着。
偶尔，在极度的安静或专注中，我会捕捉到一些转瞬即逝的“信号”。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觉。
比如现在。
我正在训练场进行常规的能量控制练习，试图更精细地操控“Blitz”形态下的爆发幅度。忽然，一阵极其微弱却尖锐的“不适感”如同针尖般刺了一下我的感知。
那感觉来自……东南方向，很远，但又很清晰。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认知扭曲的余味。比“无限回廊”弱得多，却更加……分散和粘稠。
我猛地停下动作，解除变身，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在一旁敲代码的霍星眠抬起头，“能量又失控了？”
“不……”我迟疑着，努力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感觉，“刚才……好像感觉到点什么……”
“感觉到什么？”霍星眠立刻来了兴趣，放下电脑凑过来。
“说不清……很像之前那个‘回廊’的味道，但很淡，很散……在东南边。”我指了指那个方向。
霍星眠立刻跑回控制台，双手飞快操作：“东南方向……我调动那边的监测节点提高灵敏度……过滤常规能量信号……聚焦认知波段……”
全息投影上，城市地图浮现，无数细小的数据流开始汇聚。几分钟后，霍星眠猛地一拍桌子！
“有了！虽然非常微弱，但确实有异常的认知干扰残留信号！分布很广，像是一张稀疏的网，主要集中在……老城区和几个大型居民区附近！”
她将信号放大，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信号特征和‘无限回廊’同源，但强度低了好几个数量级，更像是……碎片？或者……种子？”
碎片？种子？
那个“神”虽然离开了，但它留下的影响并未完全消失？这些碎片化的认知干扰是什么？它想干什么？
“能追踪到源头或者核心吗？”我问道。
霍星眠摇摇头：“太分散了，而且信号时断时续，像是在不断移动和变化。更像是一种……自发形成的残留现象，或者说……‘污染’。”
自发形成的污染？这听起来更不妙了。
“我们必须去看看。”我沉声道。放任这种东西在城市里蔓延，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霍明远得知后，并没有反对，只是叮嘱我们务必小心，并给我们准备了新的装备——两副经过特殊处理的战术目镜。
“这目镜能一定程度上可视化认知干扰信号，并提供基础防护，避免你们被低强度污染直接影响。”他解释道，“记住，一旦发现信号强度异常升高，或者遇到任何无法理解的现象，立刻撤退，不要犹豫。”
我和霍星眠换上便于行动的便服，戴上目镜，通过“琥珀之巢”的短程传送装置，来到了信号异常区域之一的——老城区的某个街角。
时间是下午，街上人来人往，看起来一切正常。小贩的吆喝声，老人的闲聊声，孩子的嬉闹声，充满了生活气息。
但在我们的战术目镜视野中，世界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断扭曲的滤镜。
空气中飘荡着极其细微的、如同灰色尘埃般的能量粒子，它们缓慢移动，时而汇聚成模糊不清的、痛苦人脸般的形状，时而又散开。它们附着在墙壁上、地面上、甚至偶尔路过的人身上，但很快又会脱落。
普通人对此毫无察觉，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会下意识地绕开某些粒子特别密集的区域，或者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乱、低落沮丧。
“这就是……认知污染的碎片？”霍星眠低声说，声音里带着厌恶，“像精神领域的放射性尘埃。”
我们小心地避开那些明显的粒子聚集区，沿着信号相对较强的方向移动。越往巷子深处走，空气中的“尘埃”似乎越密集，那种令人不适的压抑感也越强。
偶尔，我们能听到一些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低语，直接传入脑海：
“……没用……” “……都是假的……” “……活着有什么意义……” “……消失就好了……”
这些低语充满了负面情绪，但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就像是从无数痛苦心灵中逸散出的残响。
“看来那个‘神’的降临，即使被屏蔽了记忆，其带来的绝望和虚无感，还是以这种形式残留了下来，并感染着环境。”霍星眠分析道，“长期暴露在这种环境下，普通人很可能出现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甚至……”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后果。这是一种缓慢的精神毒害。
我们必须找到浓度更高的核心点，或许能发现更多线索。
穿过几条愈发偏僻的巷子，我们在一个废弃的小广场边缘停了下来。
这里的认知污染粒子已经浓密得像是灰色的雾气，几乎遮挡了视线。低语声也变得清晰了不少，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头晕目眩的合唱。
而在广场中央，我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大量的污染粒子正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不断扭动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由绝望和负面情绪构成的能量聚合体！它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徘徊着，所过之处，地面的苔藓都迅速枯萎发黑！
“认知衍体……或者说……低阶的‘认知诅咒’雏形？”霍星眠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碎片在自动汇聚，试图形成新的个体！”
虽然这个“衍体”远比我们之前遇到的弱小得多，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这样的东西在城市里越来越多……
必须清除它！
我和霍星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Armor System，启动！】
光芒闪动，装甲覆体。
我没有使用消耗巨大的Blitz或Bastion形态，而是以基础形态，缓缓走向那个衍体。
似乎察觉到我的靠近，那个扭曲的能量聚合体猛地“转身”，虽然没有眼睛，但我能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的“注视”！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朝我扑来！带起一片灰色的污染雾霭！
我侧身闪开，手臂光刃弹出，横扫而过！
嗤！
光刃轻易地切开了它的身体，但没有实质的触感，就像是切开了浓雾。被切开的部分迅速弥合，但它整体的能量似乎黯淡了一丝。
有效！但效率太低！
它再次扑来，动作毫无章法，只有本能的攻击欲望。
我不断闪避、劈砍，虽然能伤到它，但无法造成决定性伤害。这样下去只会白白消耗能量。
怎么办？
就在这时，我脑海中那个沉寂的、“陌生”的感知区域，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一种奇特的“理解”浮上心头。
我“看”到了这个衍体内部能量流动的方式，看到了它那些负面情绪碎片拼接的脆弱节点，看到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如同心脏般跳动的微弱核心——
——在那里！
我没有再用光刃劈砍，而是伸出手，五指张开，对准那个核心的位置！
一种本能驱使着我，将一股奇特的、带着一丝冰冷和解析意味的能量——源自那“神”之瞥的污染被转化后的力量——通过手臂装甲引导而出！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笼罩了那个衍体！
它猛地僵住，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更加尖锐的无声哀嚎！它身上的污染粒子像是被投入烈火的雪花般迅速消融、蒸发！
短短几秒钟，那个扭曲的衍体便彻底消散，只在原地留下一小片迅速褪去的灰色污渍。
我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那是什么？我好像……直接“解析”并“瓦解”了它？
【哇喔！】霍星眠跑了过来，看着监测数据，眼睛发亮，【你刚才做了什么？信号显示你用了某种未知的能量频率，直接破坏了它的结构稳定性！效率超高！这就是你‘消化’掉那些污染后获得的新能力？】
我摇摇头，自己也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就是感觉……应该那么做……”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身体自己知道该如何应对。
看来，那次疯狂的冒险，也并非全无收获。
我们又在附近排查了一圈，清理了几个小型的污染汇聚点。这种新能力似乎对这类低阶认知污染特别有效。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霍星眠突然拉住了我，指了指地面。
在广场边缘的泥地上，有几个模糊的脚印。
那不是我们的脚印。
脚印很大，造型奇特，带着某种规则的纹路，更像是……某种特制的靴子留下的。
而在脚印旁边，还有一些细微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碎屑。
霍星眠蹲下身，小心地采集了一点碎屑，放在目镜前分析。
【高纯度能量合金……带有微弱的空间跃迁残留波动……】她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不是‘裁决者’或者罗家的制式装备……是另一批人。】
另一批人？
他们也发现了这些认知污染？他们也在调查？
是敌是友？
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
水，似乎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而新的猎手，已经悄然出现在了这座刚刚经历创伤的城市阴影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