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罗家的“合作”，像是一剂苦涩无比却又不得不吞下的药。
霍明远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同意了进行一次极其有限度的、高度戒备的面对面会谈。地点定在了“琥珀之巢”外围的一个废弃气象观测站，这里地处偏僻，且霍明远提前布下了大量的反侦察和屏蔽装置。
会谈当天，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我们这边，我、霍星眠（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坚持要参加）、霍明远全员到场。霍星眠甚至悄悄启动了“星穹”系统的所有被动防御和监测功能，虽然能量水平不高，但架势十足。
对方只来了两个人：罗诚，以及……一脸极度不爽、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罗睺。
罗睺穿着便服，但那股子嚣张傲慢的气场丝毫未减。他双手插兜，斜靠在墙边，用那双浅色的瞳孔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就差把“我是被逼来的”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废话少说，东西呢？”霍星眠率先打破沉默，一点好脸色都没给，直接对着罗诚伸出手。
罗诚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从随身携带的金属箱里取出一个加密存储器，放在桌上推了过来。
“这是约定的部分数据，包含三个近期‘蜂巢’信号异常活跃区域的坐标，以及对应的能量波动特征记录。你们可以验证真伪。”
霍明远拿起存储器，插入一个完全隔离的读取设备中，快速浏览起来。我和霍星眠也凑过去看。
数据很详细，坐标清晰，能量特征图谱也与我们之前捕捉到的碎片信号高度吻合，甚至补充了许多我们未知的细节。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你们想要什么？”霍明远关闭设备，看向罗诚。
“情报共享，以及……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的协同行动。”罗诚平静地回答，“我们认为，那个所谓的‘神祇’，其活动并非完全无序。它与‘蜂巢’信号的共鸣，可能是在寻找什么，或者……在激活什么。我们需要知道它下一步可能的目标。”
“所以我们成了你们的免费探路石和预警器？”霍星眠冷笑。
“互惠互利。”罗诚面不改色，“我们也会提供我们所知的、关于‘基金会’近期活动的动向。他们似乎对‘认知之癌’（KP-073）的特性异常关注，并且正在积极搜寻与其相关的任何异常个体和物品。”他特意加重了“异常个体”几个字，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我。
这算是一种隐晦的警告和提醒。
“那个‘蜂巢’项目的核心控制单元，在哪？”霍明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罗诚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确切位置是最高机密，即便在我罗家，知晓者也不超过三人。我们只能提供它可能存在的几个大范围区域，以及其外围的防御力量部署情况（部分）。具体的探寻，需要靠你们自己。这也是合作的基础——我们提供信息，你们负责执行高风险探查。”
果然，他们不会轻易交出核心。
会谈在一种极其不信任和相互试探的氛围中进行着。双方都小心翼翼地交换着情报，却又都隐藏着最关键的部分。
整个过程，罗睺几乎一言不发，只是用那种令人火大的挑剔目光扫视着我们，偶尔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轻哼。
直到会谈接近尾声，罗诚提出下一步可能需要双方人员近距离配合，对某个信号异常点进行联合探查时，罗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语气恶劣至极：
“喂，要我跟这群残次品和骇入鼠合作就已经够掉价了，还要一起行动？你们确定不会拖本少爷的后腿？尤其是那个……”他用下巴指了指我，“……控制不住自己就会发疯的玩意儿，到时候可别又敌我不分乱咬人。”
我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但还没等我反驳，霍星眠就炸毛了：
“你说谁是玩意儿？！你这个被家里惯坏、打架全靠装备、差点被打成筛子的黄金马桶少爷有什么资格说别人？！要不是我们，你估计早就……”
“星眠。”霍明远出声制止了她，但眼神也冷了下来，“罗诚先生，如果这就是你们合作的诚意，那我想没有必要继续了。”
罗诚眉头微皱，侧头看了罗睺一眼，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告诫意味。
罗睺嗤笑一声，扭过头去，但总算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最终，双方还是勉强达成了一个脆弱的、临时的、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口头协议。罗诚留下了后续联系的加密方式和几个新的情报点，便带着一脸不爽的罗睺离开了。
观测站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气氛依旧凝重。
“舅舅，真的要和那群混蛋合作吗？我总觉得他们没安好心！”霍星眠气鼓鼓地说。
“形势所迫。”霍明远叹了口气，“他们提供的信息确实有价值，尤其是关于‘LN基金会’的动向。那个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而且目的成谜。至于那个大家族……他们无非是想利用我们处理最危险的部分，同时制衡‘LN基金会’。互相利用而已。”
他看向我：“晓帆，尤其是你，‘基金会’似乎已经高度关注你了。以后行动要更加小心。”
我点了点头，心情复杂。不仅要面对怪物和“神”，还要时刻提防来自“盟友”的暗箭和另一个神秘组织的窥伺。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根据罗家提供的坐标，对那几个“蜂巢”信号异常点进行了远程监测和初步探查。
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那些区域的认知污染浓度远超其他地方，并且确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被引导的汇聚趋势，甚至开始孕育出更强大、更具攻击性的衍生物。普通的认知屏蔽在那里效果大大降低，已经开始有市民出现严重的精神异常症状，官方给出的解释愈发苍白无力。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阻止情况进一步恶化。
而按照协议，第一次联合探查行动，很快提上了日程。目标地点是一个位于废弃工业区深处的、疑似与早期“蜂巢”实验有关的地下设施入口。
毫无疑问，罗家那边派出的人员，自然是那位极度不合作、嘴巴又毒的大少爷——罗睺。
想到要和他一起行动，我就感到一阵头疼和胃疼。
出发前，霍明远特意找我谈了一次。
“晓帆，罗睺此人性情乖张傲慢，但实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他的‘金耀龙鳞’系统对认知扭曲抗性极高，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会是重要的战力。尽量不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必要时……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我苦笑：“我尽量吧……只要他别太过分。”
霍明远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当是……为了获取更多情报，为了弄清楚‘裁决者’和‘蜂巢’的真相，也为了……找到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份脆弱的合作固然难受，但可能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通往真相的线索。
行动当天，在约定的汇合点——工业区外围的一片荒地。
我穿着便于行动的作战服（内部已穿戴好基础晨曦光铠），霍星眠连接了我的大脑，利于远程提供支援和情报分析。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金色的、无比骚包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了。罗睺穿着那身华丽无比的金色铠甲，抱着手臂，背对着我们，一副“尔等凡人让本少爷久等了”的不耐烦模样。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金色面甲收起，露出那张俊美却写满“不耐烦”的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嗤笑道：
“磨磨蹭蹭，果然是残次品的效率。准备好了吗？别到时候又被什么低级异常生物打得头破血流，还要本少爷浪费能量救你。”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把拳头怼到他脸上的冲动，挤出一个假笑：
“不劳费心，罗少爷管好自己就行，别又被打得需要家里人来救。”
罗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黄金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
“哼，牙尖嘴利。希望你的实力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一场注定不会愉快的合作探查，就在这充满火药味的氛围中，拉开了序幕。
而我们都知道，前方等待我们的，绝不仅仅是工业区里的污染和衍生物。
那深埋地下的废弃设施中，或许正回荡着来自过去罪恶的……低沉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