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会高层代表抛出的选择，如同两扇通往不同地狱的门。成为失去自由的样本，或是面对无法理解的绝望真相。控制大厅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屏幕上无声演绎的异常景象，衬得这份沉默更加沉重。
霍明远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因过度使用和神经痛楚而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基金会的手段，我们无法信任。将自己的未来交给一个将异常视为工具、甚至自身都可能异化的组织，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看向我和霍星眠，我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即使前路再黑暗，我们也必须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们选择离开。”我代表我们三人，给出了答案，“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寻找对抗它们的方法。”
高层代表那半机械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只有机械复眼的数据流微微一顿。
“意料之中的选择。感性，低效，存活概率低于17.3%。”电子合成音毫无波澜地评价，“但，符合‘观察变量’的不可预测性特征。基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当然，也会持续观察。”
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仿佛我们的离开本身也是他计算中的一环。墙壁再次无声滑开，露出我们来时的通道。那个面无表情的接待员-734再次出现，示意我们离开。
就在我们转身，即将踏入通道的瞬间，高层代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提示般的意味：
“对抗‘神’……或者说，对抗那种源自‘虚空’的、纯粹的混乱与疯狂意志。常规的力量，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能量冲击，效果都极其有限，甚至会成为其壮大的食粮。因为它们本身，就是‘规则’的扭曲体。”
我们脚步一顿。
“想要与之对抗，或许需要寻找……‘规则之外’的力量，或者……另一种极端的‘规则’。”
他的话语如同谜语，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击中了霍明远！
“规则之外……另一种极端的规则……”霍明远猛地停下轮椅，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看向我，“晓帆！你之前模仿‘源初之血’波动时的那种状态！还有罗睺最后爆发出的那种纯粹的黄金意志！”
我愣住了，回想起那种几乎要吞噬理智的狂暴，以及罗睺最后那蕴含着无尽决心和守护意念的金龙圣焰。
“混乱……需要秩序来束缚？疯狂……需要绝对的平静来压制？”霍明远仿佛在自言自语，语速越来越快，“不对……不仅仅是秩序和平静……是一种……源自内心深处的、坚定的‘定义’！是对‘自我’和‘现实’的绝对锚定！”
他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尽管手指因神经损伤而有些颤抖：“光铠！光铠的力量根源来自于‘源初之光’，而‘源初之光’是外来者，它的力量本质是扭曲和改变现实！但为什么历代光铠战士没有立刻发疯？因为使用者自身的‘意志’！意志力强大者，可以一定程度上‘定义’和‘引导’这股力量，将其塑造成自己理解的形态！”
“罗睺的金龙铠甲，其‘不朽’、‘千变’的特性，不仅仅源于技术，更源于他内心那份极致的、甚至可以说是偏执的‘骄傲’和‘自我认知’！他在潜意识里‘定义’了黄金就应该是这样！所以他的铠甲才能进化出‘至高形态’！”
“而你，晓帆！”霍明远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最初的光铠呈现出纯净的白色，倾向于防护和净化，这与你内心的某种特质有关！而你后来能模仿‘源初之血’波动却没有立刻彻底疯狂，甚至残留了对能量的敏锐感知……或许不是因为那波动本身，而是你在极度危险中，潜意识里仍在试图‘理解’、‘掌控’甚至‘平静’那股力量！”
“绝对的疯狂……需要绝对的平静来对抗……不是外在的平静，而是内在的、如同深渊般不可动摇的‘心之平静’！一种能够‘定义’自身存在、隔绝外部混乱影响的……‘心之光铠’（Psyche-Armor）！”
霍明远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我心神激荡！
光铠……不仅仅是外在的武装，更是内心力量的体现？它的隐藏功能，在于使用者的意志能够多大程度地“定义”和“驾驭”那股源自异常的力量？甚至……对抗更高层面的异常？
基金会高层代表沉默地听着霍明远的推论，机械复眼的数据流疯狂闪烁，却没有出言反驳，似乎也在计算着这种可能性。
“但这只是理论！”霍星眠担忧道，“而且‘绝对的平静’……在面对那种东西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得到？”
“很难。几乎不可能。”霍明远承认，“但这或许是唯一的方向！我们需要训练，不仅仅是身体和能量，更是精神层面的极致锤炼！锤炼出一种无论面对何种疯狂和扭曲，都能保持本心，甚至能用自身意志‘覆盖’和‘净化’扭曲的‘静默核心’（Silent Core）！”
他想起了什么，猛地操作起自己的便携设备，调出了一份加密档案：“这是基金会之前传输过来的部分关于‘认知稳定协议’和‘现实锚定理论’的基础资料……虽然被删减了很多，但结合我的研究和对光铠的理解，或许能尝试构建一套专门针对精神污染和认知扭曲的防御和反击术式！”
离开基金会的收容站点后，我们没有返回“琥珀之巢”，而是在霍明远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个更加隐蔽、能量气息相对纯净的废弃前哨站。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艰苦训练阶段。
霍明远结合基金会的基础资料、他对光铠的研究以及我的感知反馈，不断尝试和完善着他所谓的“静默核心”修炼法。主要内容包括极致的精神集中、对抗各种模拟的精神幻觉、以及尝试在能量运转中融入更多自身的意志而非被动接受光铠的力量。
我更是训练的重点。我需要不断回想模仿禁忌波动时的感觉，但不是沉溺于那股力量，而是尝试用自身的意志去“理解”、“梳理”甚至“安抚”那股躁动，试图在体内构建一个稳定的、能够隔绝外部混乱影响的能量循环体系。过程极其凶险，好几次都差点再次引动反噬，痛苦不堪。
霍星眠则负责利用技术手段，模拟各种程度的精神干扰和认知攻击，辅助我们训练，同时也在尝试将这种“静默”的概念融入她的电子战手段中。
训练卓有成效，但也缓慢无比。想要达到那种“绝对的平静”，谈何容易。
直到某天夜里，我再次于冥想中，感受到了那来自虚空深处的、充满了恶意的注视和低语。这一次，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恐惧或试图抗拒，而是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静默核心”的法门，将所有的意志力集中于一点——守护身后需要我保护的人们的信念。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周身原本平稳的能量，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全新的“定义”，变得更加内敛、沉静，散发出一种如同深潭般幽深平和的气息。那些试图钻入我脑海的低语，在触碰到这股气息时，竟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而柔软的墙壁，变得模糊、减弱，虽然依旧存在，却难以再轻易扰动我的心神。
我猛地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双手。白色的光铠微微浮现，光芒不再刺眼，反而有一种温润如玉、坚不可摧的质感。
虽然距离“绝对的平静”还差得很远很远，但这无疑证明了一条可行的道路！
光铠，真的拥有对抗“神”的隐藏可能性！
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难，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到达终点。
但至少，我们看到了渺茫的希望之光。
而这缕光，它的名字，或许就叫做——
“弑神之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