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莉亚清脆的声音在回响。
“……因此，在只有保守力做功的系统中，动能和势能的总和，也就是机械能，是守恒的。Ek₁+Ep₁=Ek₂+Ep₂。”
克莱因靠在沙发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的意思。
“这个定律的意义在于，它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解题思路。我们不再需要去分析物体在运动过程中的每一个瞬间的受力情况，只需要关注初始和最终状态的能量。”
“能量。”克莱因重复了这个词，“在魔法理论中，能量通常指代魔力。你这里的‘能量’，与魔力是何种关系？”
“无关。”莉亚回答得很快，“机械能是宏观物体因其运动和位置而具有的物理量。魔力是另一种东西，或许……我们可以把它看作是驱动规则变化的‘燃料’，但它不是机械能本身。”
克莱因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全新的概念。
“一个被附加了‘漂浮术’的石头，它的引力势能如何计算？”
“漂浮术抵消了引力，相当于施加了一个向上的支持力。在这个法术作用的范围内，我们可以认为引力被‘屏蔽’了，因此不讨论其引力势能。或者，我们可以认为漂浮术这个‘力’，对石头做了负功，其数值恰好等于引力做的正功。”莉亚的思路很清晰。
“我明白了。”
这场以治疗为目的的讲解，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场高强度的学术研讨。时间在问答中飞速流逝。
当阿黛尔端着餐盘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莉亚坐在椅子上，神采飞扬地比划着，嘴里吐出一连串她完全无法理解的词汇。而她的导师，那个平日里威严冷漠的克莱因，则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在聆听最神圣的经文。
“……所以，动能定理的普适性比机械能守恒更高，因为它包含了非保守力做功的情况……”
阿黛尔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变成了一团浆糊。她悄悄地将食物放在远离两人的小桌上，又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四楼，已经再次变成了她无法理解的领域。
讲解一直持续到黄昏。当莉亚讲完最后一个字时，她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干得快要冒烟。
克莱因睁开了眼睛，他坐直了身体。虽然脸色还是有点差，但那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已经消失了。
“我需要一段时间修正。”他看着莉亚，“我要完全消化它，然后将它与我原有的知识体系进行初步整合。”
“那你好好休息。”莉亚站起身，感觉像是打完了一场硬仗。
“你的实力还是有些差了。”克莱因忽然开口。
莉亚愣住了。
“我给你的那本魔法手册你记得拿出来学习，两天之内，我需要看到你成功施展出一个攻击性法术。”他下达了命令。
两天后，法师塔的地下训练场。
莉亚伸出手，精神力在掌心汇聚，按照手册上描述的结构，一丝不苟地构筑着法术模型。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开始变得活跃。
“专注，压缩，然后释放。”克莱因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莉亚的额头渗出细汗。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在她的掌心上方形成，颜色从淡红逐渐变得橘黄，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她对着五十米外的靶子，猛地将火球推了出去。
呼！
火球带着尖啸，在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轨迹，精准地命中了靶心。
轰！
靶子炸裂开来，木屑四散。
莉亚看着自己的手，带着些许欣喜。
“不错。”克莱因的评价一如既往的简洁，“结构稳定，能量转化率大约在百分之七十，对于初学者来说算优秀。”
莉亚收回手，心里有了一丝底气。
虽然只是一环法术，但至少不是手无寸铁了。
“我准备去一趟魔法协会。”克莱因转身朝训练场外走去，“你的论文需要提交给评议会进行最终审核。”
“我能一起去吗？”莉亚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来到这个国家的首都这么久，除了克莱因的法师塔，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国家的中心是什么样子，看看首都的风俗特色与自己在家族领地体验到的有什么区别。
克莱因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协会总部很危险。”
“待在你身边，不是最安全的吗？”莉亚反问。
克莱因愣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但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他似乎在权衡利弊。
莉亚的心提了起来，她很想出去见识一下。
“可以。”几秒后，他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任何情况下，不能离开我身边超过五百米，最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成交！”莉亚立刻答应，生怕他反悔。
克莱因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伸出手。
“吊坠给我。”
莉亚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从脖子上取下那条“守护者之心”，递给了他。
克莱因接过吊坠，银色的金属盒在他掌心安静地躺着。他另一只手覆盖其上，磅礴的魔力开始涌入。
莉亚能感觉到，周围的魔法元素都在朝着克莱因的手中汇聚，那小小的吊坠仿佛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吊坠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柔和的银光，原本有些黯淡的装饰重新变得璀璨夺目。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
克莱因松开手，将吊坠递还给她。
“好了，戴上吧。”
莉亚接过吊坠，入手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同。之前是冰凉的金属，现在却带着一丝温润的暖意，仿佛里面蕴含着生命。
她重新将吊坠戴回头上，那股暖意顺着皮肤，渗入身体，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走吧。”克莱因转身，走向一楼的传送平台。
莉亚快步跟了上去。她知道，这次协会之行，绝不会像出门旅游那么简单。
她的理论，即将正式登上这个世界的舞台。
